“而且，告訴自己遲早要失去，就可以阻止內心真實的心意嗎？”他又說，說的同時勾起身側芙蓉般怒放的綠菊，遞到她面前，看過來的視線有一些逼人：“喜歡的東西就是喜歡，今日喜歡，明日喜歡，后日更喜歡。它不會消失，只是被人無意間忽視、冷卻。”

這樣直白，這樣暗意橫生又有力度的措辭，理所應當地從爛熟于耳的佛經中脫穎而出。

它不會消失，只是被人無意間忽視、冷卻。

被忽視，冷卻。

像幽深漆黑的海底忽地閃過一縷光，在那一瞬，好像抓住了什么，再回想時又什么都不見，像看清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清晰。

是在說她嗎？是說她在忽視自己真實的心意嗎？那么……她的目光慢慢從和路曦的對視中退出，最終全都停在面前的綠菊上。

她的心意是什么？喜歡嗎？她自己也摸不準，終于伸手接這盆被精心照料的花。路曦笑著松手，同時，引渡指尖也刻意一松。

“啪——”瓷盆碎裂的脆響，泥土散落，枝葉顫動，嬌貴漂亮的花朵倒在她腳邊，花瓣如絲堆疊，不復方才風光。

路曦微微一愣，引渡靜靜地看了片刻，忽然問：“它還能養活嗎？”

侍弄花草的花匠就在不遠處，路曦招手叫了過來，一邊安慰她：“這花嬌氣，大抵是活不了了，你若想要，還有兩盆同樣品種的。”

引渡聽著，想起洞幽剛將她帶出來時曾跟她說：“喜歡，是想要得到，是難以割舍，是不可替代。”同樣的品種，卻始終不再有同樣的一株。到這一刻，她終于有些明白。

“原來，我的確是有些喜歡的。”她說著，卻又慢慢笑起來，蹲下身輕輕捧起那株綠菊：“忽視，冷卻，自以為。難怪……這樣的我怎么堪得破呢。”

綠菊捧在她手心里，根須斷了幾根，她朝路曦露出一個格外輕松的笑，眼睛很亮：“我想親自把它養活，可以送給我嗎？”

笑進到他眼里，心跳就變得很快，他眼也不移，點頭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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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渡真的開始養花，由花匠幫著挑了合適的盆，親自配土，再親手種下。

這一株是綠菊里的名種，花盤足有兩掌大，清透的淡綠，花瓣卷舒有度，美得恰到好處。但它被引渡親自破壞，再伺候起來就更艱難。府中的花匠每日早晚都被路曦帶過來，三個人圍著一盆花就可以花上一兩個時辰。

路曦不是愛花之人，平日里也只是赴宴時略作賞玩，但引渡突然喜歡上，他就愿意陪她一起花心思。

洞幽也不是愛花之人，他的反應就直接很多，第一天在引渡的臥房里瞧見這花，他就伸手想要去摘，被引渡攔住，洞幽就轉個身換另一只手。

兩個人過了幾招，他忽然明白過來，收手，冷眼打量她幾下，問：“別人送的？”

引渡輕手輕腳地抱著盆往床邊放，隨口回：“嗯。”

“呵。”他笑得短促，尾調有些不經意的冷，看著引渡小心的樣子，眼中不耐，負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