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她眼巴巴地望著擦肩而過的一個蓮蓬，再伸手也夠不著了。

無垢嘆了口氣，松開船楫，伸出手折下那只蓮蓬。

這只手勁瘦而修長，寬大的袖袍不經意從腕間滑落些許，露出一條鮮艷的紅繩，無垢心下一沉，下意識側頭看向引渡。

引渡顯然也呆了呆，見無垢朝她望過來，手腕不自覺動了動，干巴巴地道：“你的手繩……挺好看。”

說完自覺講了句廢話，只好又干笑一聲，撩了撩衣袖，露出腕間同樣的一條鎖情繩。她湊近了去解：“……實在抱歉，年紀一大記性就不大好，說好試試便還你的，我這便取下來。”

無垢冷眼瞧著她，袖袍之下，飽滿的蓮蓬在他掌間掐出黏膩的汁液。

引渡鼻尖冒出點汗意，這手繩先前戴上去的時候還順當得很，今日卻仿佛偏與她作對，怎么解也解不開，取也取不下。她心中慌張，越發急著把它解下來，一邊不過腦子的沒話找話：“呵呵……原來這手繩是一對兒啊，樣式如此精致，想來你以后的夫人一定很喜歡……”

“你喜歡嗎？”無垢忽然道。

“……”引渡一時噎住。

好不容易才回暖些的氣氛轉眼間比先前還要更加凝滯幾分，風拂蓮葉，層層碧浪翻涌，而引渡卻如同置身浪間，心跳忽上忽下，猶如擂鼓。

“你…你……”她咽了咽口水，竟不知該怎么開口。

無垢那雙掩在長睫后的黑眸直直地注視著她，半晌，他移開目光，又冷又嘲地嗤笑一聲：“不必解了，不過一條手繩罷了。”

他隨手將剛摘的蓮蓬拋開，咕嚕幾圈滾到引渡腳邊，引渡低頭看著蓮蓬，抿了抿唇。

無垢重新擺動舟楫，小舟慢慢往回游去，漿聲欸乃間，引渡聽到他淡淡道：“太子妃的朝服你都已穿過，一條手繩又算得了什么？”

“……”引渡有些心虛，小聲道：“對不起，我當初并非有意……”

“正因為無意，才更傷人。”無垢神色冰涼。

“……”引渡頓時如蚌殼一樣緊閉著嘴，不說話了。

說來奇怪，從前無垢總與她斗氣吵架，引渡半點也不懼他，甚至還會沖他耍些女人特有的小招數，總之一口氣撐到底也絕不會服軟；而如今他極少會有不順著她的時候了，她瞧見他時卻總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臉皮也沒有以前那樣伸縮自如了。

嘖，真是見鬼。引渡暗暗道，我做什么和他道歉，方才分明是他先跟我莫名其妙發脾氣的！

罷了罷了，本仙君不與一介凡人計較……

她默默彎腰撿起腳畔的蓮蓬，上頭還殘留著無垢憤怒時緊握的痕跡，蓮房內，青翠飽滿的蓮子只剩幾顆。

引渡無聲地嘆了口氣，她實在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如今這情形，饒是她是個傻子，也當清楚無垢對她是生出些什么了不得的情誼了。

這可如何是好？莫非輪回一世，連冷心冷清的無垢神君也會受凡人的七情六欲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