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睫毛顫了顫，靜立片刻，終于開口：“傷到哪里了？”

引渡立刻道：“哪里都傷到了！”

“……”無聲地嘆出一口氣，無垢僵直的身軀有了一絲柔和的跡象，重新坐回床邊，低聲道：“我看看，上藥了沒有？”

“上藥了。”引渡不自覺地朝他賣慘：“給我倒點水吧，我都好幾天沒喝水了。”

無垢抿了抿唇，起身給她倒水。

引渡瞧著他挺拔如翠竹的背影，美滋滋地想：“果然還是東宮好，要水喝有水喝，要人伺候有人伺候。”

哼著小曲兒就著無垢的手咕嚕嚕喝了好幾杯水，引渡簡直感覺神清氣爽，人也不困了，嗓子也不啞了，連背上的傷都仿佛輕松了幾分，臉埋在枕間蹭了蹭，笑嘻嘻地道：“辛苦太子殿下，多謝，多謝！”

動作間，寬松柔滑的薄衣散亂些許，無垢放下杯子回轉身來，便敏銳地留意到她肩頸處皮肉赤紅的一小截傷口。

他眉心一跳，猛地上前將她衣裳撩至肩胛，露出半邊血肉模糊的背來。

“誒——”引渡被他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他僵硬而冰冷的神色，將要脫口的話語在喉間卡了片刻，拉了拉衣領，訕訕道：“掀姑娘家的衣服，可是要負責任的……”

“怎么傷的？”無垢半垂著眸，指尖緩緩伸向這片原本應當光潔無暇的纖背，上面縱橫密布的傷口，似被烈焰灼燒，又似被粗鞭舔舐而過。一道道，皮肉焦紅，雖已被人仔細清理過，卻仍可想象這傷有多痛，多刻骨。

離肌膚只隔一寸，他的手始終不敢再更近一些。

引渡不必去看，也能察覺到他輕微的顫抖，只是這顫抖仿佛抖在了她的心上，無端挑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陌生的柔軟情緒來得極快，她甚至難以細分其中究竟，便又悄然退去。

她望著他半隱在光影中的側臉，低聲道：“上過藥了，已經快好了，你……你不必擔心。”

無垢慢慢道：“我在問你，怎么傷的？是誰傷你？神界的人？”

引渡抿了抿唇，視線不自覺游移：“你知道也無用的，只是不小心遇見一個仇家罷了。”

他猛地收回手，凌厲的鳳眸沉沉地盯著她，引渡呼吸一滯，隨即聽到他滿是戾氣又強行壓抑的冷笑：“我在你眼里很無能是不是？一個徒有虛位什么也不是的凡人，除了陪你玩樂，除了束手等待，我什么都幫不了你是不是？不能陪你，不能護你，痛和委屈你只與你的洞幽講，比起他，我一無是處是不是？”

“我……”引渡張了張嘴，茫然道：“我只是，不想叫你擔心……”

空氣安靜到古怪。

引渡頭一次有種不敢開口說話的無措感，他的脾氣來得突然，卻又好似隱隱有跡可循，她下意識地不想深究，因為那可能會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危險的領域。

她僵著身子趴在床上，只剩眼睛偷偷覷著無垢的臉色，指尖小心翼翼把衣領一點一點慢慢往上拉。

無垢眼底映出她謹慎的模樣，閉了閉眼，啞聲道：“抱歉，你休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