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這事，無垢大動干戈，把她的話本全數給繳了。還好引渡機智，關鍵時刻將僅存的一本獨苗塞進了懷里，無垢這樣的小正經果然不敢再強搶。

然而引渡卻再也不敢在無垢面前肆無忌憚地看話本了，因此無垢待在書房靜讀時，引渡極其無聊，除了招蜂引蝶，吃吃喝喝，再無其它樂趣。可她偏偏又安靜不下來，不時碰碰這里，瞧瞧那里，揪壞了無垢八只狼毫，摔碎了兩方古硯，最近又開始琢磨起香料。

書房平常燃的是松香，里頭融了數味寧神靜氣的藥材，味道清淺獨特。引渡揭開博山爐左看右看，沒瞧個所以然，無趣地放下爐鼎，轉目一瞧，無垢的桌案上擺放著一只色彩柔和的汝釉海棠畫缸，瓷色細膩，用色鮮亮卻不唐突，缸中盛著幾卷系起來的畫。

引渡越看這缸就越喜歡，剛想伸手將那幾卷畫拿出來好好瞧瞧這缸，無垢卻好似忽然被觸動到什么開關，倏地按住了她的手。

引渡頓了頓，無辜地偏頭看他：“不能看？”

無垢道：“沒什么好看的，不過閑時所作。”

嘖，沒什么好看的還這么緊張，目光都在畫上轉了好幾圈了。引渡向來喜歡跟人反著來，尤其是跟無垢反著來，本來我壓根沒想看你的畫，如今你不想讓我看，我反而偏要看了。

引渡下了決定，彎唇一笑，仿佛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一般縮回手：“不看便不看，聽聞像你這般年紀的男孩子，總是喜歡偷偷看些不太好的畫的，實屬正常，我不看便是。”

說完她果然悠悠轉身，研究博山爐里燃著的松香去了，唇畔還若有似無掛著幾絲了然的笑意。

無垢擰起眉頭，抿了抿唇，下意識地想辯解幾句。這些畫絕非她所想的那些……畫，但一想，畫中內容也并不比她想的那些要好，只能又閉上嘴，重新翻開《太公金匱》。

沒成想他這頭剛坐穩，引渡那頭立刻放下松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一幅畫。

無垢立刻反應過來，臉色一變，剛要伸手去攔，引渡已連退幾步，離他站遠了些，一邊解開綁畫的線，一邊得意洋洋地沖他笑得惡劣，故意道：“哈，本仙君看過的春宮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這便紆尊降貴幫你鑒定一番。”

無垢騰地站了起來，他怎么也沒想到，引渡竟然出其不意殺了個回馬槍。

想起畫中內容，他胸膛劇烈起伏，四肢百骸仿佛浸入冰雪般寒涼刺骨。他當初畫完就應當藏起來的，不，應該燒了，不留一點痕跡！她是神仙，她若看到了畫中景象，是不是會將他當成妖魔鬼怪？是不是要除他而后快？不，不能讓她看見，不可以……

他雙目泛紅，寒聲道：“你不許看。”

可惜洞幽教了引渡那么多有的沒的，就是沒教過她“聽話”二字。況且無垢對這些畫如此緊張，必有古怪。

她揚手打開畫卷，視線甫一挪到上面，整個人嚇得一跳，笑都給震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