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默然，指尖敲點桌案的聲音有些亂，又開始煩躁，腕間那根時常被她無視的鎖情繩跟著輕微晃動。

洛子塵頓了頓，眼珠一轉，忽然意有所指道：“深陷妄木幻境之人，要么舍不得其中極樂，要么……舍不得里面的某個人。”他仿佛堪破天機，興致勃勃地八卦道：“莫非，他幻境中的人是你？”

“……”引渡微笑：“干卿底事？滾吧，不想再見到你。”

“……”洛子塵識相地閉上嘴，摟緊包袱飛快地奔向了宮外的自由生活。

引渡呆了片刻，就聽到外頭響起輕盈的腳步聲，抬頭看去，正是儀態端莊的靈儀并倆個小丫頭在門外等候。

她起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東宮。

還不到晚膳時間，無垢卻已清閑下來，在景致通闊的廊外擺了一局殘棋，坐著等她回來。

從前，他們剛剛相熟的時候，他也喜歡一個人坐在窗下解棋局，引渡嫌他無趣，常常會故意搗亂逗他生氣。

如今，大抵再也不會有那樣心無旁騖的親近了。

她暗嘆一口氣，坐他對面對著滿庭蔥木喝茶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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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棋局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吸引他，因為相比這些死物，面前有了一個更鮮活的、時時刻刻吸引他注意力的人。

她卻沒有看他一眼。

寧可對著庭中枯燥無趣的草木，眼尾的余光也不曾分給他片刻。

她碰見了洛子塵，那么她是不是也見到了他曾經見到過的場景？她此刻在想著誰？是不是又想起了九天之上那個早早就先一步占據了她的時光和記憶的人？那個不費力氣就可以和她在漫漫歲月中相擁而不必擔心失去，遺忘，死亡的人。

這場暗中的單方面的競爭毫無公平可言，他在每一個方面都喪失優勢和先機。

但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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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從食指和中指間落下，“嗒”一聲輕響，引渡應聲回神，伸手去端新添過的茶水，視線仍然沒有落到他身上。

“現在不喜歡玩棋子了嗎？”他輕聲說。

端茶的手微頓，她若無其事地垂眸喝一口：“嗯。”

“變得很突然。”

“你從前也不喜歡我吵你下棋。”引渡道：“也許，是你如今的所求錯了。”

廊上半卷的湘妃竹簾在秋風里輕輕晃動，夕陽的余暉斜斜打在上面，一半光線一半陰影。無垢輪廓精致的臉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猶如手藝最好的匠人刻出來的石雕，好看，但僵硬。

“也許。”他終于開口：“是我之所求，另有所求。”

“……”端著茶杯的手指微緊，引渡抿了抿唇，終于還是沒有解釋，沉默著放下杯盞。

沉默，有時就是默認。

無垢放在案下的手一點點握緊，蒼白的肌膚下，青色的血脈顯露分明。

“世間樂趣何其繁多，所求既難以圓滿，何不換一個。”她狀若輕松，閑談道：“聽說，早朝的時候有人提議你納妃？”

他臉色更難看，不接話，怕一開口就克制不住。

引渡指尖在袖口慢慢摩挲，含笑道：“你走的并非堪情破欲一道，平日多行仁政，納妃立后是無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