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頓住，引渡胸口微微起伏，嗓音很冷淡：“所以？我就成了你的傀儡？你的囚犯？我就要被你牢牢綁在身邊寸步不離？無垢，我可以來，也可以走，這取決于我的底線，而不是你的手段。”

“……”身后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伺候用膳的宮人們垂首屏息，仿若死物。引渡咬了咬唇，剛要抬腳，聽到他輕輕開口：“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害怕。”

“怕你忽然有一天又不見了，所以想時時刻刻看著你。”他嗓音干澀，有些發顫：“如果讓我再等三年，甚至只是三個月，也許，你都再也看不到我了……”

“……”憋的滿肚子氣仿佛被人一針就戳破，引渡悲催地發現，僅僅兩句話，她就開始有些心軟了。

這都叫什么事兒！

引渡無力地撫額，進退兩難，最后恨恨一踹門檻，“嘩”地轉身一屁股又坐下，生硬地保證道：“我不會忽然不見，你也不必叫人時時刻刻跟……”

話未說完，無垢微微側頭，抵唇輕咳起來。

引渡一頓，還是探身去看他：“怎么了？”

“無……無礙。”他安慰，說話的時候咳得更厲害，臉色透著暮年般的病白。因為消瘦，側臉顯得更加鋒利，但輕聲和她說話時，漆黑的眸中像湖水泛出層層漣漪，柔和得相當明顯。

引渡強行忽略掉莫名而來的心悸，轉頭問靈儀：“煎藥了嗎？”

靈儀應是，很快傳上來一碗溫熱的湯藥，引渡看著他喝下，習慣性遞過消苦的蜜餞，他乖乖服下，擦拭嘴角時那一抹微邪的笑意隱在錦帕后，面上分毫不露。

關系終于好轉一些。

在引渡絕不讓步的據理力爭之下，她勉強比之前自由了一些，具體就是她的溜達范圍擴大到了御花園、東宮、未央池，時間是不超過半個時辰。

引渡誓死捍衛自己的自由，但這并不妨礙她做出戰略性的讓步來先享受好處，于是皆大歡喜，兩個人的心情都不錯。

與此同時，因為有了引渡這個真正的神棍在，宮中大部分揭榜授職的江湖術士都陸續被遣散了出去。引渡老早就想去看看樂子，一朝恢復些許自由，便聞著味兒老神在在地溜達了過去。

到的時候正好趕上這群人離宮的尾巴，最后僅余的三四個人挾了包裹，被禁軍帶著準備從西直門出宮。

引渡高坐在墻頭，手里掐了一枝結著果的海棠，短靴一下一下地輕晃，看見那幾人從她腳下經過，她瞇起眼露出壞笑，捋下幾顆圓滾滾的果子，挨個朝他們腦袋上丟去。

那幾人被砸的手忙腳亂，禁軍大抵是認識她，立在一邊不管。一個面容稍顯年輕的矮個男子蹦跳躲避間抽空朝引渡看過來：“哎哎哎，這位姑娘……”

引渡朝他露齒一笑：“怎么？”說的時候，丟他丟得更狠。

他唉喲唉喲叫起來，肩上的包袱躲閃間一個不穩，活結松散，七零八落掉出一堆事物，一方青銅鑄成的長盒磕在青磚之上，鎖扣破開，一截烏黑的短木骨碌碌滾出兩圈，那人神色一緊，慌忙彎腰去撿。

高墻之上的引渡微微一頓，忽地翻身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