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映出身側銅爐里明暗躍動的薪火，事情發展到此刻，游安道人已心知沒有好生收場的機會，唯有讓面前這個來歷莫名的女子永遠閉嘴，或許圣上那里還能粉飾太平。

但這絕不是個好打發的茬。

主意既定，他反而先發制人，飄飄的衣袂灌滿了秋風，手中拂塵尤如短鞭，氣勢奪人地朝引渡攻來。

他這個人的招數和他一樣難纏，且角度精詭，招招制敵，絕不多費一絲一毫的功夫。引渡的功夫是洞幽親身所授，他一向走強勁凌厲這一派的路數，引渡自然也是如此。兼之身無法力，這具軀殼五感體力又不比從前，一時間兩人你來我往，竟然難分高下地僵持起來。

引渡何曾受過這樣的挫，她自入世以來，除了在洞幽和無垢手底下吃過虧，還從未真正遇過對手呢，何況還是如此做派的一個凡人。

“功夫倒有倆下子。”

她束了束袖口，斗志悄然升起，更將今日在無垢那兒受的煩悶統統借機發泄了出來，以攻為守，勢如破竹，片刻間連連擊中他左肩、小腹。最后一記擒拿，制住他右手，捏著一把丹藥便往他嘴里塞去。

丹藥中時常放有定量的朱砂毒物，這樣數十顆下去，只怕這游安道人半條命都要沒有。

他陰寒的雙目一瞇，一不做二不休，右手反掙之際，左袖忽地朝引渡一揮。

“唔……”千算萬算沒算到此人會使這等陰招，刺鼻的藥味混著細粉鋪面而來，引渡下意識屏息閉目，左肩卻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掌攻來。

胸口劇痛，她連退幾步，霍然撞進一個熟悉的懷里。

“無垢。”她抬手揉火辣辣的眼睛，面前一片黑暗。

但不用看也能認出是他，手被他抓住，身子強行被轉過去，他似乎俯身在看她的傷，指尖擦了擦她頰邊因刺激留下的淚，語氣很森寒。

“去打水來，叫太醫。”他冷著聲音吩咐，怒氣很明顯。

伺候的宮監飛快地去了。

原本是私下來找茬的，不想還是被無垢發現，引渡訕訕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小聲道：“我沒什么事。”

說服力度顯然不夠，無垢攬她的力道極重，重到引渡只能靠在他胸口，聽到他沉沉的心跳。

“道長真是好本事。”他這么夸道。

游安道人呼吸錯亂了幾下，強自鎮定道：“陛下恕罪，這藥粉只是有止血致麻之用，傷了這位貴人實屬無意，實在是中間有些誤會……”

無垢慢慢地微笑：“你該慶幸這藥粉只有止血致麻之用，否則你連全尸都不會有。”

話音落，隨侍身側的禁衛快步上前，游安道人一怔，失聲道：“陛下！九轉仙丹尚未煉成，貧道…貧道……”

“孤想要的已經回來了，你沒有價值了。”他道。

游安道人渾身發僵，他曾以為這位君王一心長生求仙，只要仙丹不成，他便有了一副永不失效的免死金牌。而今，君心竟然如此易變。

還是說，他根本從未猜到過這位君王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