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了嗎？”他接引渡遞過來的銀耳羹，但沒太多心情用。

心思全被失而復得的那個人所占據，視線半分也不離，一絲一寸，細細地描摹這張并不算熟悉的臉，仿佛就此透過層層血肉皮囊，真切地望見了里面那個早已刻入了他骨骼的鮮活魂魄。

“好了啊，不然怎么下來尋你。”她專注于碟中金黃的乳鴿，只敷衍地應他一句。

“……還走嗎？”他低聲又問。

“當然。”她一邊回，一邊側身翻食盒，沒留意到他驟然躁郁的神色。

食盒里沒尋到切乳鴿的銀刀，她微微猶豫了一下，抬頭偷瞥他的時候戾氣已經被他藏得干凈。她沒有察覺到異樣，只當他還是一個月前那個熟稔親密的東宮太子，搓了搓手一把扯下鴿腿遞給他，接著道：“等你飛升我就走了，這具身體是暫借的。你可得給我爭爭氣，早點飛升我也好交差。你瞧瞧你現在這模樣，才多久不見，看起來就像命不久矣了一樣。快吃！”

他好干凈，尋常飲食連別人不經意碰一下他都嫌棄。

但引渡一向例外，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想著捉弄無垢，因而故意與他同食甚至直接上手。后來不知什么時候起，他竟也習以為常，偶爾還會順手接她遞過來的吃食。

這動作親密，語氣自然，像在這一瞬間越過了長久的歲月和等待，將種種刻骨的別離都湮滅在了她真實又靈動的細微神情里。

然而他們離上一次分離相隔了多久呢？

三年。

“三年零兩個月。”他看著她說。

“……什么？”引渡微怔。

他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腕間的紅繩摩挲了幾下，盯著她慢慢道：“不是說才多久不見？三年零兩個月多十二天，這么久。”久到他好像已經獨身一人走過了一輩子。

腕間癢意傳來，她心跳微急，終于察覺到他的變化。

他變得成熟，變得更主動，更強勢。圓融時他仍然是從前的他，微露端倪時，他的攻擊性立刻顯現出來，有一種令人屏息的壓迫感。

“我……”她不由自主地開始結巴：“我，我也不想的……”

“沒關系。”他打斷她，忽然微微一笑，引渡呼吸還未平緩，聽到他說：“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個三年。”

他緩緩松開引渡的手腕，轉而接她遞過來的乳鴿，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引渡半晌回不過神。

這種感覺太奇怪，好像有什么未知的東西，在不經意間已經完全脫離她的認識和掌控。

危險，她隱隱察覺到。可無垢是危險的嗎？他們曾日夜相處過這么久，雖然時隔幾年，他已有些陌生，但她從不擔心他會傷害她。然而身側時常不自覺流連在她身上的專注的、如芒在刺的目光，卻讓她無法忽略。

半個時辰后，她終于受不住了。

開始動手動腳地收拾御案上的碗碟食盒，狀若乖巧地道：“你看奏折吧，我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