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鏡嗤笑一聲，揮了揮衣袖屏退了其余人，慢條斯理地拿下引渡的手：“你自己惹怒了天道，卻來說我的鏡子壞了？”

“嗯？我說過嗎？沒有哇。”引渡翻臉比翻書還快，討好道：“那我要怎么下界？無垢還在下邊呢，你瞧他傻乎乎的模樣，我再晚點回去，說不定他哪天就被人害死啦！到時神君歸位豈非又要晚上好些時辰。”

傻乎乎？司鏡用一種“我瞧你才是傻乎乎”的眼神瞥她一眼，翻手從袖中拿出一顆銀光流轉的明珠，拋給她道：“你下界這些時日屢次違逆天道，如今它已決意不準你再入凡界。非常時期，唯有用非常之法。你手上這顆明珠名曰聚魂，出自陰界，可儲蓄六界魂魄。我已在凡界為你尋好合適的軀體，稍后你將自己的神魂引入這聚魂珠內，我帶你下界。”

掌心明珠足有嬰兒的拳頭大小，入手冰涼，引渡略有些遲疑地握著這顆聚魂珠，沒料到事情竟變得如此復雜。

司鏡瞧出她有些猶豫，又道：“你附魂之人我早已打點好，你不必憂心會欠下她的因果。只有一點，以神魂入肉體凡胎，便與凡人無異，生老病死你皆會有。一旦你將神魂提前抽離，那軀殼便會如人死燈滅，因而此次下界，你須得保護好自己性命。”

引渡緊握著手中的聚魂珠，忍不住再次側頭看向琉璃鏡中的無垢。

宮中已入夜，他不喜點燈，也不喜有人守夜。

偌大的寢殿之中，他悄然獨躺，睡得不甚安穩，眉心微擰出小小的“川”字，一張臉瘦削蒼白，盡是數不清的疲倦與沉郁。

罷了，也不差這一遭。

引渡抿抿唇，依著司鏡教的法決逐漸將神魂引入聚魂珠中，她是神界之人，與陰界氣息頗為不容，很是有些不適。

所幸司鏡動作足夠快，她在里頭略呆了半個時辰，司鏡便將她引入了早已備好的軀體之中。

她試著蹦跳了幾下，雖則不如自己的仙體好使，但好歹也還算靈活，她很是滿意，抬腳便想去尋無垢。

司鏡拉住她，把聚魂珠丟進她懷里：“聚魂珠需隨身攜帶，若有意外，將神魂引入珠中即可，我自會來帶你回神界。這具殼子乃是無垢的侍婢，不比你之前無拘無束，行事暫且小心為上。”

“知道了知道了。”引渡將聚魂珠貼身放進袖口暗袋，一時覺得侍婢這個身份聽起來還挺新鮮，雀躍著溜達出門了。

她原是想直接去尋無垢，雖然換了副面貌，無垢應當也不至于認不住她。然而當走上回廊，時不時便有不認識的宮婢侍監和她打招呼，玩樂之心忽起，便想著要故意捉弄捉弄無垢，好唬他一跳。

于是眼珠一轉，隨便拉了個人問御膳房的位置，被拉住的小丫鬟一驚，訝異道：“空青姐姐你不是專司陛下的膳食嗎？怎么……”

引渡沒料到自己出師未捷就隱隱要露餡，撓了撓頭，無辜道：“哦，我午睡糊涂了，又不善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