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湖水接天連地，近處還能看清水下的鵝卵石和細小魚苗，遠了便分不得是玉石鑲嵌還是明鏡倒懸？

作為深水港的維校碼頭卻并不露天，與其說是站臺，更像是一處工廠車間，兩頭直通，一邊是來路，另一邊在水里。

粗獷的圓木絲毫不遜色現代鋼結構，硬生生搭建起了縱橫百十米的大棚。第一次步行其內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會仰頭左顧右盼。

王炯就是在這時候瞄到了等候多時的辛德拉爾，他摸了發膠，身上的風衣也很妥帖，剛好到膝蓋上方，沒有名牌。

幾人走近，又能聞到一點清新淡雅的男士香水味。王炯說不上名字，大概相當名貴。

十幾張桌椅擺放四周，不少學生聚在這，來了有段時間了。辛德拉爾示意他們隨便坐：“茶還是咖啡？”

這里經營了一家很小的飲品店，半間門面。選擇卻能多達五六十種。在西方文化里，他們沒有了咖啡幾乎無法過活。

“你這個假期是打算回家嗎？”王炯斟酌了一下才說。

“謝謝。”辛德拉爾從服務員手里接過兩杯美式。

他把其中一只碟盤推給王炯，又接著說：“是的，一個多月沒有回去了，我想多陪陪父母。你呢？我開車送你吧？”

王炯把盤子轉了小半圈，才提起陶瓷的杯耳：“謝謝，梅莉貝爾邀請我去絲莉珀島度假。”

“聽上去不錯，等我們這學期結束，你也可以來我家玩。我父母都很熱情，肯定很樂意招待。”

“下次有機會一定拜訪。”王炯笑著抿了口咖啡，濃郁的焦苦味差點奪去了舌尖。

他感覺自己的五官一定已經縮成了一團，刺激層層傳遞到腦干、皮層，末了才免力呼出口氣。

辛德拉爾又分別和梅莉貝爾、盧一隨便聊了些話題。就算這倆一個話不多，一個自帶偏見，也沒有冷場，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交際能力。

王炯不動聲色地從桌上小盒里抽出了五包糖，“呼哧”一下就全倒進了咖啡。

伴隨著小勺從12點鐘方向到6點來回攪拌，顆粒迅速化開，比方糖更快。

有點像杏仁、巧克力的香苦風味重新拯救了他的味蕾，回甘綿綿，就是有點齁的慌。

王炯的杯與勺沒有一次相撞，也沒有順時針或逆時針地攪動，梅莉貝爾無聊的時候曾告訴過他，哪些會是失禮的表現。

現在梅莉貝爾就很無聊，她點的焦糖瑪奇朵這一會都已經見了底。好在人群的喧鬧忽然上升了一個量級，吸引了她的注意。

盧一也放下了紅茶拿鐵，幾人用過的杯具搖搖晃晃地浮起，像喝多了的醉漢。一個疊一個返回店內的水槽，自己洗自己。

天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等王炯看清時，才發現是一艘飛翔的三桅帆船！

流線型的船身之上兩根主桅上掛的是橫帆，鼓鼓蕩蕩。尾端的斜椼則是三角縱帆，偶爾偏轉方向。

王炯好像聽見了有人高喊了一聲“穩住！”，黑色的飛船就像主題公園里從高處沖下的小船，砸向了湖面。

巨大的浪花沖天而起，稀里嘩啦地暴雨式落在棚頂。洶涌的湖水席卷了整個碼頭，所幸有魔法阻攔。

強風肆虐，一百來斤的王炯差點被刮倒。沒人坐的塑料椅子“噔噔噔”地橫移了好幾個身位。

等一切平靜下來，這艘從天而降的木制帆船已經在大棚內的巨型水槽中平穩停靠。

他們又等了有十來分鐘，直到九點四十，貨物全部被裝卸完畢，才順著舷梯登上了甲板。

說是舷梯，其實也就是一人寬的外層船體剝香蕉皮一樣，垂掛下來。等所有人登船后，又自行收縮溶回。

“這船叫什么名字？”王炯驚奇地四處打探，腳下不小心踢到了一根比拇指還粗的纜繩，纜繩立即蛇行收攏在一起，縮到角落。

“‘女王號’，1897年設計建造于皇后鎮。60.96米長，最多可以同時搭載40名學生和20噸貨物往返小世界內外。”

“小世界內外？”王炯愣住。梅莉貝爾和盧一也是第一次乘坐“女王號”。她掃了眼王炯：“你不知道？”

“我們一直在小世界中啊，就類似于超大型的空間裝備。”

“還記得魔域湯嗎？如果我們不坐船也不喝藥湯的話，空間穿梭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王炯震驚，他倒不是不能接受這個概念，各種小說都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重點是自己居然一直沒發現！

后知后覺的他這才想起難怪在這里沒人用手機，原來是根本就沒信號啊！

難怪在這里，白天從來沒見過太陽！光線的變化全都是魔法啊！

他們在甲板轉了兩圈就被要求進入船艙坐好，在這一層透過舷窗倒是有點像在雙層巴士上面俯瞰地面，但更高些。

女王號很快就再次動了起來，伴隨著輕微的搖晃，它在水面滑行過一段距離就優雅地起身，水簾順著船底掛下，重新撒入湖里。

王炯眼看著與碼頭越來越遠，高大的維校城堡也從小山坡背后露出宏偉輪廓，不由問起：“這樣不怕被普通人看到嗎？”

“不會的，我們在‘下水道站’下。”

橢圓形的舷窗突然一黑，幾次輕微的過載與失重感后，女王號已經停穩，他們到了。

沒有人通知，但半數的學生都已站起，和飛機落地后著急起身的乘客沒兩樣。

等王炯下了船才發現這里還真的跟大型下水道差不太多。

長長的甬道頂端隔一段距離就是一盞膠囊形狀的暖黃色圓燈，幾道鐵絲罩著。

女王號停在雨水道內，也不知擱淺了沒。他們順著一側的石階往上兩三層樓高，才打開了一扇生銹的鐵門。

外面是繁華的鬧市，偶爾的喇叭和剎車尖鳴不絕于耳。維校的學生在此告別散開，融入左右兩邊的行人里消失。

王炯瞇了瞇眼，才適應現實世界里的陽光。碧藍如洗的晴空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拔高了幾分，心曠神怡。

回想維校的日子，無論何時似乎也帶上了一絲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