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很別致的小院出現在人們眼前。大門兩旁用磚砌成的門墻上，有一個形似兩角隆起的龍頭，威武地眺望著東方。大門是松木做的，用黃色的油漆粉刷地特別明亮，在陽光的照射下，像一面鏡子，照的人睜不開眼睛。門扇上一對門神，兇狠惡煞，張牙舞爪，守護者一家平安。走進大門，先是一條很深的通道，里面堆放著許多雜物，但很干凈整潔。在往里走，兩排磚瓦房讓人們大吃一驚，這里還有這么漂亮的房子，與沿路看到的破舊不堪的土房子沒法比較。同行的領導各個眉開眼笑，尤其是那些記者，在張文龍的暗示下，到處一頓亂拍，照相機發出的咔咔聲，就像打字機發出的聲音，已經停不下來了。

家里的主人早在院子里等候，好像早有準備。只見院子中央的方桌上，一桌子豐盛的飯餐，有燉老母雞、燉羊排、油餅子、油花卷、還有熱氣騰騰的羊雜碎湯，香氣逼人。

看見領導進來，女主人春梅扭扭捏捏地跑快來招呼。

“歡迎領導光臨寒舍，我是春梅，這是俺男人付華。”

“打擾了，你們不必客氣，我們就是來來看看，了解一些情況。”畢老很客氣地回答。

春梅看見英菊也來了，跑到英菊跟前擠眉弄眼，搞得英菊昏頭轉向，不知所所措。

“看情況，你應該是這里最富裕的人家了。”畢老看著付華問。

付華雖說在外面做生意見過世面。但從來沒有當著面，跟高官說過話，一時支支吾吾憋不出半句話來。

“也算是吧，都是村委會的功勞，帶領大家過日子。”付華結結巴巴地回答。

“哦，那你說說，村支書怎么樣帶大家過好日子的。”畢老笑著問。

“他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春梅一看要出事，趕緊跑過來圓場。

“我家男人見了陌生人就緊張，一緊張就說不出話來。”春梅假裝鎮定的回答。

“這是我們家做的家常飯，請領導們嘗嘗。”春梅邊說邊招呼畢老就坐。

“飯菜有點浪費啊，平常也能吃上肉嗎？”畢老問。

“現在日子好了，吃肉是常事。”春梅很自豪地回答。

“能吃肉好啊，就怕吃肉的人家少啊！。”

劉干部對春梅的回答很是滿意，高傲地抬著頭，好像一直雄赳赳的大公雞，挺著脖子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裝作一副很滿意的的樣子，讓人無法接這樣愚昧無知的仕途小人。

張文龍的臉上也掛滿了笑容，剛才的緊張與擔憂稍稍有了緩和，不再繃著神經，面部表情在柔和的陽光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光華。

付凡不知怎么了，蹲在很遠的墻角下，若無其事地抽著煙，感覺這里的環境刺傷了他的耳朵似的，默不關心地仰望著天空，一臉的無奈。

幾個記者把鏡頭對準方桌上的飯菜，左一圈右一圈地轉動著，很顯然，他們想找個最佳角度，記錄下這美好的時刻。其中，一個戴眼鏡的記者，手中的鋼筆在厚厚的筆記本上忙碌著，就像一位漸入佳境的圍棋手，專注而緊張。

就在人們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中無法自拔時，家中的小孩突然跑到桌子旁，想拿塊肉吃。

“虎子，回來。”春梅喊著將小孩拉回原地。

“我要吃肉。”小孩哭著鬧著。

春梅用手捂住小孩的嘴巴，企圖不讓小孩大喊大叫，然后讓丈夫付華帶孩子離開。

“孩子，過來，爺爺給你肉吃。”畢老很親切的說。

小孩開始有點害怕，眼睛盯著畢老手中的羊肉不敢動。

畢老走到跟前，把羊肉放在小孩的手里，然后問：“今年幾歲了？”

“7歲了。”

“上幾年級？”

“一年級。”

“哦，今天逃課沒去學校。”

“學校放假，不用去學校。”

小孩看著畢老很吃驚又不相信的樣子，很肯定地大聲解釋。

“村里要來大領導，學校里的好多學生要表演節目，就放假了唄。”

“哦，爺爺錯了，不該不相信你。”畢老邊說邊把小孩摟緊懷里，看著小孩狼吞虎咽地吃著羊肉，不到幾秒鐘，便吃的干干凈凈，又瞪著眼睛看著畢老。

“還想吃嗎？”

“想吃。”

“慢點吃，別噎著。”

“羊肉早就準備好了，不讓我吃。”

“哦。是哪個壞蛋不讓吃，爺爺替你報仇。”

“就是村里的干部，說等到領導來了才能吃。”

在場的人大吃一驚，只見春梅趕緊跑過來，想要把小孩拉走，被畢老的眼神嚇著了，又退回到了原地，瞪著眼睛給小孩暗示著什么。而小孩全然不知，興奮地坐在畢老的腿上，邊吃邊說。

“幾天能吃上肉？”

“過年的時候才能吃肉，清明節能吃上炒雞蛋，八月十五能吃上油花卷。”

“平時，都吃什么？”

“能吃上白饃，一個月能吃上白菜燉粉條。”

“能吃上白饃很不錯了！”

“就是，我們班里除了我能吃上白饃，其他都吃的是黑饃饃，過年都吃不上肉。”

“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畢老夸小孩。

在場的人都低著頭，默不作聲。剛才那些熱血沸騰的記者忽然隱身了，而張文龍和劉干部遁形到廁所里去了，只剩下春梅和付華，一臉尷尬地矗立不動，就像幾個石雕，冰冷冷地一言不發。

畢老起身，看著眼前的情景，眼前一片迷惘。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今天的落后。更可怕的是，這些思想固化的人們，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難道要千年不醒嗎？

畢老動身離開，春梅的熱情已被一盆冷水澆滅了，精神恍惚地站在那里，不敢跟隨。

幾位領導就像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棄兵敗將，精神萎靡，步伐沉重，狼狽至極。

時至晌午，太陽火辣辣地直射著大地，烤著大地一片滾燙。樹木之類的東西，已經沒有了生機，耷拉著腦袋等著烏云能夠遮住太陽的時刻。麥田里的農作物，在陽光下的照射下，顏色不在是翠綠的，一片深綠。

沒猜錯的話，下地勞作的人們已經回到了家里，女人們在忙著做飯，男人們在照料牲口，而小孩們在院子了等著吃午飯。

這只是人們按照老祖宗的習慣想象出來的，不過，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畢老提議，大家借著農民們晌午休息時，再走幾家，看看情況如何。

幾位領導心里面極不情愿，但基于畢老的威嚴，不敢不從，面帶微笑的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