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訪(四)
- 熾熱的黃土情
- 渭水源頭
- 3000字
- 2019-04-21 19:44:58
清晨的付家村,除了村委會里人頭竄動,整個村死一樣的寂靜。
村委會坐落在半山腰,就像農(nóng)村里的山神廟,位置有點尷尬,尤其是整個建筑風(fēng)格獨特,難免有點廟宇的感覺。
從村委會向下望去,整個村子里塵土飛揚,就像土匪進(jìn)了村,所有人都在打掃房前屋后,忙的不亦樂乎。再加上二貨付錢的吆喝,把一些年紀(jì)大點女人累趴下了。
“起來,趕緊掃啊,領(lǐng)導(dǎo)馬上到了。”付錢大聲的喊叫著。
“就歇一小回。”那個女人回話。
“晚上在炕上,你咋不累了,緊要關(guān)頭你就不行了。”付錢嬉皮笑臉的挑逗著那個女人。
“你懂個屁,連女人都沒碰過,你咋知道累不累。”那女人也是個厲害人物,竟然讓付錢無話可說,悄悄地向下家走去。
“你咋還在家里,趕緊鎖了門干活去,中午不要回家,聽見沒有。”付錢對著付龍大吼。
“中午我得回來,小紅癱在炕上,沒人給做飯。”付龍央求道。
“多給她留些吃的,半天的時間餓不死個人。”付錢邊說邊想把門鎖上,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他家根本就沒有門,這可把付錢難住了,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好辦法。付錢把大門一關(guān),然后把幾框驢糞蛋倒在大門口,營造出一種假象,這里是畜生住的窩棚,不是人住的地方。
付錢看著他的杰作,得意洋洋地向著另一家人走去。
付龍看著眼前的一切,蹲在地上抱頭痛苦,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好像有所顧忌似的,特別讓人難受。
一個破爛的房子里傳出一個微弱的女人聲音。
“你咋地了,趕緊去干活,我能照顧自己。”
“沒咋地,我剛才喝涼水卡住了嗓子,你別擔(dān)心。”
“聽村委會的話,半個上午餓不死個人,你把丫頭妞妞也帶上,不要再村子里亂跑,別給人家丟人。”
“都聽你的,我在枕頭前放了英菊給的饅頭,你多吃點,想尿尿你就尿炕上,別憋著,回來我給你洗。”
“恩”聲音里充滿著無奈,聽著讓人痛心。
付錢來到付二爺家,發(fā)現(xiàn)他家的門前到處是垃圾,尤其是一坨坨牛糞看著就來氣,怒氣沖天的付錢破口大罵。
“人都死光了,還是誠心跟我過不去。”
“你看你說的,不是在打掃嗎。”付二爺笑嘻嘻的回答。
“都什么時候了,領(lǐng)導(dǎo)說到就到。”
“放心,放心,這就打掃干凈。”
“除了事,我就把你的低保給停了,拿著低保還不懂規(guī)矩。”付凡晃著臃腫的身子離開了。
村委會里,卻是另一番景象。一群小娃娃穿著單薄的小汗衫,要里綁著小腰鼓,男娃娃頭上綁著白毛巾,女娃娃扎著小辮子,各個嬌艷動人。只不過,天氣有點冷,娃娃們都在瑟瑟發(fā)抖。
春梅站在南墻腳下點名,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嘻嘻哈哈地說笑,惹得一些不安分的男人偷看,還不時地找茬瞎扯。
支書付田,穿著中山裝,帶著嶄新的鴨扇帽,精神百倍地在村委會走來走去,嘴里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
距離村委會不遠(yuǎn)處的路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輪著裸露的膀子在敲鑼打鼓,就像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鼓,把人的耳膜都能震破。還有一群年輕人手里拿著紅絲帶,扭著屁股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時到十點,只見村口的大柳樹下冒氣一陣陣塵土,像是飛機在空中排出的尾氣,速度快而急促,但判斷不出具體的數(shù)量來,大概有三四的輛車的樣子。
轉(zhuǎn)眼間,車已到村子,由于路變窄的緣由,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只見有3輛汽車,領(lǐng)頭的是是一輛吉普車,綠色的車身已經(jīng)被塵土漸染成土黃色;后面的兩輛是什么車,村民們很難說出名字來,長長的,矮矮的,有點像拉扁的拖拉機,車頭上有個大大的紅旗車標(biāo),特別顯眼。
“來了,來了。”付錢邊說邊搖著小旗子給付田發(fā)信號。
村委會門口的人看見了信號旗,幾個小孩撒了腿跑到村委會,大聲地喊“來了來了。”
正在喝茶冥思著匯報材料的付田,一急之下,從凳子上掉了起來,一碗茶水剛好潑在臉上,狼狽至極。
付田不顧一切地跑出村委會,大聲地問:“在哪啊?”
春梅看見支書匆匆而來,大聲地邊指邊說:“在村口大柳樹下,很快就到村委會了。”
“鑼鼓敲起來,口號要洪亮,娃娃們要面帶笑容。”付田焦急地吩咐。
村委會門口頓是鑼鼓喧天,人聲沸騰,到處都是飄揚的紅絲帶。學(xué)生娃娃們表演的安塞腰鼓,動作強勁豪放,剛勁灑脫,時而散開,時而聚攏,穿插交替,猶如龍騰虎躍,粗獷狂舒。
大柳樹到村委會也就不到1公里的路程,可是車子駛進(jìn)村子就沒有了動靜,好像消失了一樣,幾個村委會干部百思不得其解。
車子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太多的躁動,尤其是那些孩子們,就像蒸發(fā)了似的,不見半個人影,給人一種特別寧靜祥和的氣氛。
車子走在付龍家門口停了下來,接著走出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是前不久來付凡家的畢老。下車的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干部,自然還有城北縣縣高官張文彪。
畢老下了車,正準(zhǔn)備向付龍家走去,只見付錢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領(lǐng)導(dǎo),這里早就沒人住了。”付錢神情慌張地說。
“哦,那這里現(xiàn)在是干什么的?”畢老問話。
“您看這里都破成這樣了,連畜生都不敢往里放,現(xiàn)在慌著沒用。”付錢胸有成竹地回答。
“畢老,您看這里到處都是畜生的糞便,應(yīng)該是個放雜物的地方,咱們先到村委會,跟這里的支書見個面,了解完情況后,再確定調(diào)研內(nèi)容。”縣高官張文龍很恭敬地提建議。
畢老看了看張文龍,微笑著給幾個領(lǐng)導(dǎo)說:“還要去村委會嗎,大家都已經(jīng)有目共睹了,歡迎儀式搞的很好嘛,還有必要身臨其境的感受一下嗎?”
“不是,畢老您剛到這里,這里氣候干燥,我的意思是,您先喝點水,歇一歇,然后再做調(diào)研。”張文龍很是恭敬地回答。
“我看沒那必要,我在夏拉鎮(zhèn)已經(jīng)半年了,習(xí)慣了這里的氣候,咱們還是做得事實為好,大家都好幾年沒來過這里吧?”畢老話中有話,付田的姐夫劉干部連忙回答。
“前幾天,我來過這里,這里的情況我還是比較熟悉。”
“哦,這位是?”畢老問劉干部。
“我是夏拉鎮(zhèn)副書記劉干部。”
“這名字好啊,劉干部,應(yīng)該是個為百姓著想的好干部啊!”
“畢老,過獎了,為老百姓服務(wù)是我們的宗旨。”
“回答的不錯。”畢老點了點頭,笑呵呵地看著劉干部,又接著問。
“那你告訴我,這里是人住的地方還是畜生住的地方。”
劉干部很沉著冷靜地回答:“這里既不是人住的地方,也不是畜生住的地方,是片荒地。”
畢老笑笑,然后向大門走去。
畢老的行動讓付錢很是擔(dān)心,生怕露餡,于是,硬著頭皮在前面帶路,邊走邊想著對策。付錢想著畢老應(yīng)該是個特別愛干凈的人,對于農(nóng)村的驢糞蛋的味道很是討厭吧,于是,裝腔作勢地將一堆驢糞蛋用腳使勁一撥,一股臭味迎面撲來,嗆得幾個領(lǐng)導(dǎo)干部,用手捂著鼻子往后退了幾步。但見,畢老面不改色,還是一如既往地推門而入,幾個領(lǐng)導(dǎo)極不情愿地跟著走進(jìn)院子。
院子還是那樣的慘不忍睹,大柳樹下的毛驢子好像饑餓難耐,發(fā)出一陣“嗯昂嗯昂”的叫聲。
“這頭驢好像不該待在里面嗎”畢老開玩笑地說。
付錢一看要露餡,急忙上前解釋:“這是鄰居家的驢子,驢圈下雨下塌了,暫時在這里圈一圈。”
“哦,原來如此。”畢老慢吞吞地說。
剛才的一幕,已經(jīng)把幾個所謂的領(lǐng)導(dǎo),下破了膽,好在是虛驚一場,又平靜地跟在畢老的身后,面帶微笑地跟隨。
“前面地房子是空房嗎?”畢老問話。
“是空房,幾年前就沒人住了。”付錢回答。
“那你告訴我,你以前是誰住的?”
“是個,是個瘋老頭,已經(jīng)去逝好幾年了。”
“哦”
畢老沒有聽付錢的話,直接向破舊的房子走去。
付錢緊張地不能呼吸了,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兩鬢掉落。還沒有到嚇癱的地步,因為他還留了最后一招,希望能挺過這一關(guān)。
畢老來到門前,只見大門緊鎖,看不見里面的任何東西,但是還能聞到原前熟悉的味道,絲毫沒有衰減,反而更加濃烈。
畢老看著緊鎖的房間,也不好意思在咄咄逼人了,想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這時,屋子里突然傳來一陣聲音,聲音很是悲痛,就像有人被什么東西捂住了鼻子,發(fā)出一陣“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