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

接頭的人沒有出現，直到最后一刻，陳佛海的手里都拿著懷表不離眼，等到宋函青從他們眼前一閃而過，坐進了車里后，他們才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她怎么走了？”

瓜子兒忍了一晚上，最后終于忍不住自己體內的活躍分子，刻不容緩的建議道，“我們要不要追上去？”

瓜子兒眼巴巴左右等著前排的陳佛海和紀雯箐給個反應，結果等來了小妹一通不客氣的教訓。

“追什么追啊，忘了出任務之前楊處怎么叮囑我們的了？”

服從命令聽指揮，不準在沒有批準的情況下私自行動，遇到特殊情況，必須無條件聽從組長的指揮。

盡管這樣，瓜子兒看樣子還是不甘心，他們可是等了整整一個下午誒！眼看著馬上就要立功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豈不是到了嘴邊的肉，被白白推出去了。

“那我們難道就這么放棄啦？回去怎么向老楊頭交差？”

楊震的脾氣上來，整個行動局上下都得跟著抖三抖，瓜子兒在魔鬼訓練中可是真真切切的領會過楊震的變態，考核到不了他的期望分數值，就得背著輪胎繞訓練地跑三個小時不帶喘氣兒。這第一個任務就以失敗告終，等他們回去，還不知道有什么史詩性的災難在等著他們呢。

“實話實說，老楊不會吃了你的。”

王良生盯著站在朽藝亭匾額下的那個呆子，聽起來像在安慰他。

“就是，老楊明明那么和藹的老頭，被你整天這么掛在嘴邊形容，聽起來好像有多兇神惡煞一樣，你還讓不讓新來的學弟學妹們給老楊留一個好的印象了？”

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這事兒瓜子兒就一肚子委屈，“你一提這個我就來氣，我有時候真懷疑上輩子欠了老楊頭什么，這輩子他這么折磨我，你們幾個給評評理，我們同樣都是行動組的成員，考核的時候比我差勁的人海了去了，怎么老楊頭偏偏就愛挑我的毛病？”

這個恐怕得去敲行動處處長辦公室的人，親自去問問楊震才能得出正確答案了。

紀雯箐說話，一點也不擔心直擊瓜子兒的要害，她一臉天真的看著瓜子兒，“我還真給你評不來這個理，記得好像，我的綜合成績……還比你高了八分。”

密密麻麻的黑線順著瓜子兒的額頭掉了下來，小怨婦的綽號給他還真不白搭，悲戚的眼神說來就來，如果沒選擇進行動局的話，還真是個當名角兒的潛力股選手。

“海哥～你管管她呀，怎么可以隨便就把人家的痛處揭開呢？”

瓜子兒油膩拉扯著陳佛海的胳膊不撒手，紀雯箐最受不了他這樣娘里娘氣，準確的說，凡事和他親近的人都受不了，包括瓜子兒求著給他做主的海哥。

“行了行了行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一直嚷嚷著要娶媳婦兒，你這樣有哪個小姑娘肯踏實的跟你過日子？”

紀雯箐無奈的搖搖頭，吐了一口氣轉過了頭，她這才發現，在朽藝亭的匾額下，狼狽的少年一直都沒有離去。

“老王還沒娶呢，我才不著急，是吧老……”

還不是死鴨子嘴硬，都知道他瓜子兒好像被下了異性勿近的詛咒一樣，二十好幾的大小伙子，愣是一個相好都沒有，眼看著自己又被戳了軟肋，他才不肯就這么認輸。想著拉上對異性沒興趣的老王當一次自己的擋箭牌，誰知道話還沒說完，一眨眼就跑的不見人影了。

瓜子兒還沒反應過來，陳佛海旁邊的紀雯箐也跟著極速下了車！

“誒？”

一瞬間，車里就剩下兩個人迷茫的對著車窗外找人。

王良生單膝跪在昏倒的師敬昆旁，素色的風衣一角，被浸濕在聚集雨水的小水洼中。看著他俊逸的臉龐，他驀然收緊了瞳孔！心跳似乎在這一刻漏跳了一拍，將全身注意此刻都凝結在他蒼白無色的俊臉上。

紀雯箐緊跟著蹲在王良生對面，同樣驚訝于他蒼白的臉色，由于熟練的掌握緊急救治，她用兩指扒開師敬昆耷拉無力的眼皮，用手指量過他脖頸處經脈，發現只是單純的暈倒，才松了口氣。

“他全身都濕透了，想必是被雨淋了太久，太虛弱導致的昏迷。”

“……”

王良生沒有做任何反應，紀雯箐不以為然，想著他本就是如此性格，一時也沒注意到王良生的反常。

陳佛海和瓜子兒從車上下來，相跟著朝朽藝亭的方向跑來，幾步工夫，陳佛海看著昏迷的小子，問道，“他怎么樣？”

紀雯箐拍了拍手，起身說道，“可能是哪家的公子哥身子過于虛弱，淋了一會兒雨身體就扛不住了。”

瓜子兒額頭前的兩縷毛被吹成了中分，他邊捯飭著自己自以為帥到爆炸的發型，又忍不住吐槽到，“嗨！我還以為出什么事了，你們兩個跟什么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陳佛海插著腰看著這個他素未謀面過的小少爺，不知道該怎么安頓他，“那現在怎么辦？把他送到醫院，還是扶到車上等他醒來？”

第一次出任務，未知情況實在太多了，哪怕是綜合成績最高的組長，面對這些瑣事，也實在傷腦筋。

“當然是送醫院了，就算這次任務以失敗告終，我們也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吧？況且誰知道這小子多久才能醒過來。”

瓜子兒實在是怕楊震肚子里的壞主意，想不到這么晚回去之后有什么更變態的體罰在等著他們。

也許這是個折中的提議，紀雯箐也默認同意。

“好，那就把他……”

“把他帶回行動局。”

王良生反常到出言打斷陳佛海，他們三個不敢相信王良生的執意，寧愿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甚至以為他們三個的耳朵同時出了問題。

陳佛海知道王良生不可能像瓜子兒一樣無理取鬧成性，他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為什么？”

瓜子兒停止了鬧騰，看著王良生嚴峻的站起身，正視著和他氣質相差迥異的組長。

他的明眸透過金絲框眼鏡，看著陳佛海。如果知道陳佛海對對他的每一個決定都這么相信，王良生的心里一定會感到慚愧。因為這次，的確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

……

……

駛往行動局的路上，一行四人全部都保持沉默，只有紀雯箐坐在前排，在已經駛出上海的盤山路上不時回頭看向后排的三人。

開車的陳佛海也許并不專注，他已經多次發現紀雯箐的注意已經被后排吸引。她到底是在擔心王良生，還是好奇昏迷的小兄弟的身份，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肯定。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只有皮卡的車燈照射出有限的可見度，陳佛海不敢懈怠，除了要注意回行動局的路上所有可能發生的危險，還得提防后面有沒有尾巴跟隨。

不僅紀雯箐，連一向喜歡嘰嘰喳喳的瓜子兒看到王良生嚴肅的神情，都嚇得當了一晚上的啞巴。他不敢問王良生，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兄弟和他是什么關系，也不敢問王良生，帶他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哪怕王良生已經用自己的性命擔保，這個人不會與敵人或奸細有關。

這時，沉默了一路的王良生，終于轉頭看向他旁邊不省人事的師敬昆。他的頭一會兒倒在瓜子兒的肩膀上，一會兒又瞥向王良生的肩膀，因為回行動局的路僅此一條，所以必須經過盤山路，這一路上，師敬昆的脖子也跟著沒少遭罪。

王良生轉頭的一瞬間，瓜子兒立馬裝成看窗外夜色的模樣，可不能讓王良生知道這一路上他都在好奇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瓜子兒的小心思怎么會瞞得過王良生，可他沒有在意，而是一直看著師敬昆昏睡的睡顏，潮濕的碎發幾乎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眉角，眼睛，嘴巴，甚至側臉的弧度，都和他藏在記憶深處的人幾乎一模一樣，他不相信這個世上居然會有如此巧合，如果真的是老天爺眷顧，而今在護國當前，他又該如何正視一直折磨自己的這段塵封過往。

“等回了行動局，我會向楊處解釋，你們不必擔心，我會著重強調，這件事和你們沒有關系。”

也許心事在心中縱橫，王良生的嗓音都連同低沉。

陳佛海一邊開車，在聽到王良生開口后，他只能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排的惆悵客。紀雯箐轉頭看著滿臉寫滿了心事的王良生，一時覺得，他好像和他們行動組的三人疏遠了不少，只是因為此行帶回來的這個人。

紀雯菁不愿讓王良生誤會，他們一路上沉默是因為怕受牽連，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擔心他而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她正要開口解釋，話沒說完一半，就被他打斷，“良生兄，你別誤會，我們不是怕……”

“我明白，但這件事僅關乎我個人，請給我解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