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啊——”

暗夜之下，星影斑駁。

冷不丁聽見這尖利而不詳的叫聲，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凌染抬頭朝著暗夜山林之中望了過去，看似寂靜的林中卻依舊響著這種瘆人的聲音。

“鴟鸮？”凌染若有所思的給出了判斷，“看來這座山，還真是沒什么福氣。”

鴟鸮就是貓頭鷹，老人常說貓頭鷹在夜里鳴叫時，是在數人的眉毛，數清了之后，被它盯上的人也就死了。

雖然這種說法是無稽之談，可貓頭鷹的叫聲依舊會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李旭的肩膀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全身上下就好像被電過了一般，打出了一連串的激靈。

如果他的動作要是不大的話，凌染也不會在意。

可是這種全身抽搐，就差口吐白沫的行為，讓人想忽視都難。

“你害怕？”凌染看著他那一直都有些蒼白的臉色，微微皺了皺眉，“還是你跟祁霆嶼一樣，生病了？”

現在的人類真的是好脆弱，怎么動不動就生病？

李旭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慫，可是他現在真的有些害怕。

“真是邪了門了。之前這座山里確實沒有飛禽走獸的，就是在夜晚……也連一個鳥叫聲，蟲鳴聲都沒有。整座山都是靜悄悄的，可……可這大晚上的怎么還出現這種……這種瘆人的叫聲了？”

凌染瞟了他一眼，原來是被嚇到了？

就這膽子還當天師呢？

活到現在還沒被嚇死，都是他命大了。

“那你就沒好奇過為何之前這座山都是靜悄悄的？一座山如果一點聲音都沒有，那才更不正常吧？”

李旭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好奇有什么用？別說我這樣的身份沒有資格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這烏陰山中的秘密，就是祁家的本家人也不一定說的清楚。少奶奶，我們還是不要再耽擱了，我總覺得今天晚上不對勁兒，還是盡快去看看少爺，之后趁著沒人發現趕緊回去吧。”

廊下已經沒了聲音，剛剛還在議論是非的那兩個男人此刻也已經離開了。

這個時候正好是夜晚輪崗的時候，替換過來值夜的人應該是會查查周圍的情況之后，再過來院子門口站崗。

這也是為什么李旭會帶凌染這時候過來的原因。

凌染倒是不在意祁霆嶼是否病著，不過畢竟這男人是她的愛妃，她怎么也要關心一下。

而且二花說，她的房間布置的不錯，連床都是那種最好的“席夢思”？

怎么滾都不會塌的那種。

她雖然不太懂席夢思是什么東西，可畢竟都是最好的物件，那就說明這男人起碼對她還不錯。

哪怕只是還禮，她也應該過來看看。

只是李旭并不想帶她過來，可最后卻也架不住她的拳頭。

跟著李旭走到門口，凌染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你們在害怕什么？

“嗯？”

李旭原本就有點做賊心虛的忐忑，再一聽她說話，又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回答：“我當然是害怕被人抓住啊，這里可是禁地，我們不該來。”

凌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那個。”

李旭回頭看了她一眼，“哪個？哪個？”

這女人的問題怎么這么多？

凌染抬手指了指頭頂房檐門框上貼著的一張符箓，“這個。”

李旭：“這個？這就是一個符，有什么問題？”

這張符箓上的字咒以草書書寫，字跡飽滿而張狂，肅殺凌厲之氣透紙而來，一眼看去，只覺紙黃符艷，朱筆如血，鬼惡字兇，讓人頓覺壓抑的難受。

“這符主鎮壓，無財無祿，但多少能起到安宅的作用。難道你們不是怕什么，才把這東西貼在這里的嗎？”

李旭朝她看了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突然覺得凌染知道的好多啊？

凌染不屑的一笑，“你覺得這東西會難住我。”

要是在以前，真的會難住。

畢竟她之前的表現，連他這個七品天師都趕不上，簡直就是一個草包。

可是這怎么失憶之后，她就變得有點厲害了？

難不成她之前是裝出來的，現在才是真正的她？

那她圖什么呢？

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廢物追他家少爺，難不成是想扮豬吃老虎？

可這扮演的也太真實了吧？

壞的狠辣，廢的夠渣。

不過……如果她之前不是裝的，那……現在的她又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動了一個手術，真把她腦子進化了？

見李旭也不回答自己的話，只是傻乎乎的看著自己，凌染多少有些嫌棄的別開了頭，隨口問了一句：“這上面是哪方神靈？”

“啊？哦，啊……”

李旭那漫天彈射且富有創造性的想法，還沒等進一步泛濫，就被人堵住了泄口。

他連忙回答說：“那主事神佛是酆都之主，紫薇大帝。”

紫薇大帝？

同是天生神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尤為討厭這位統領萬千惡鬼的家伙。

聽到他的名字就會沒來由的在心口涌出一股怒火，她想都沒想一個彈指直接把房門上的那道符給燒了。

“哎呦，你這是干什么？這道符還是老祖宗貼上去的。無論祁家小輩里哪位沒來由的生病了，都會被送到這間屋子里。只要睡一覺，第二天就會沒事的。大家都說這是紫薇大帝在保護祁家的子孫平安，你怎么能把這符燒了？”

李旭不知所錯的看著那已經變成灰燼的符紙，隨著風慢慢飄落下來，沾在他的手上只留下一塊黑灰。

“這么神跡？我看你們是想的太多了。紫薇大帝到底為何？你們知道嗎？你就不怕那位大帝會把他的魂給勾走？”

“怎么會？紫微北極玉虛大帝，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治酆都，乃諸天星宿之主。他怎么可能隨意拘走人的魂魄？再說了，這座山中的很多地方都有酆都大帝印，也只有這道靈印才能讓這座山如此太平。”

“太平？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能叫太平？”

夜風陡然驟烈，廊下的燈籠的晃得更加劇烈。

那顫動的燭光在她的臉上一層層暈開，讓她的面容顯出一種詭異的扭曲，令人看的心驚。

“人聲嚷嚷，日出曦曦，方有人炁。可這里呢？云迷霧鎖，哪怕是一聲鳥叫都讓你毛森骨立。這叫太平？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天下群山，或連綿巍峨，或氣勢磅礴。可這些詞匯由何而出，由何而感？烏陰山雖然山形孤嶺，可山脈無炁，你說的靜，不過是死氣沉沉。如果天下群山皆是如此，何來的氣勢磅礴？而這整座山如今還需要紫薇大帝印鎮壓，若非這山不是自古以來就陰氣叢生，不見活物。那就是有后者生事，遍處惡鬼。可無論什么原因，身為天師道后人的祁家都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起碼這地方不對，不宜安宅總是應該知道的。古人建宅，那是對外的門庭，不說算風水，也要選吉地。可這里是大兇之地，鎖頸逼心。你覺得這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

此刻李旭的思緒跟著凌染說的話轉動了起來，并非是他喜歡八卦，只是這事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這就像你面前擺了一個魔方，你明知道想要把這個魔方的九面還原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可是當你的手觸及到這個魔方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的盡全力想要還原九面的顏色板塊。

所以李旭不由得把他聽過的一些有可能性的猜測說了出來，“或許烏陰山以前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后來因為什么原因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是一個最大的可能性。

而且他之所以這么說也是有原因的，他曾在老太太的書房中看過一幅畫，那畫中畫著一座山，這山和烏陰山很相似，只是那畫里的山脈卻是繁盛翠綠，鳥語花香，百獸齊聚。

和現在的烏陰山大相徑庭。

所以他才有這樣的猜測。

“你這樣說不是不可能。那我要問你的是，會是什么原因將烏陰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更有意思的是，這印記鎮壓的又是什么？既然你背書背的這么認真，可曾聽過：非十惡不赦、大奸大惡之人以及害人性命之厲鬼兇煞，不能關進酆都地獄。”

李旭心口一顫，這話他當然知道。

不過他從來沒有往這一方面想，畢竟祁家是天師之后，他根本沒有想過……

鎮壓。

在這里鎮壓……

能鎮壓什么？

“你不要亂說，什么鎮壓？你不也說了，這符也能用來安宅。”

凌染哼笑了一聲，“是啊，鎮壓了令你不安的東西，可不就安宅了嗎？”

不知道是被她戳中了心思的恐懼，還是她說話的氣氛太過瘆人。

李旭的后頸都冒著冷風，嘴角哆嗦，卻又斬釘截鐵的說道：“才不是這樣的。祁家歷代都是天師之后，從來都是以除魔降妖為己任，雖然不能說是澤被蒼生，可也絕不會愧對世人。你說的鎮壓，絕不會是大奸大惡的厲鬼兇煞。祁家不會有這種東西。”

李旭這一番話說的也是擲地有聲，頗有點說教的意思。

“更何況紫薇大帝可是道教四御之一，天師更是與道教的關系密不可分。他一定會保護祁家的。”

“保護？”凌染突然嗤笑了一聲，在這寂靜的夜里聽起來更加瘆人，“不過是個殺人的魔王，游行人世之間，他也曾殺害生靈。知道他為什么能統馭萬鬼嗎？因為他殺的人足夠多，驚天地泣鬼神。其冤魂足夠填滿羅酆六宮。”

“你胡說。”

“我胡說？那你可以不信。只是若非他不惡，怎能鎮壓惡鬼，降伏魔群，驅蕩妖氛？以后你且叫他酆都惡鬼，別再說什么紫薇大帝，聽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