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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如林篇

  • 明月韶歌
  • 顧淵呀
  • 5128字
  • 2019-04-07 16:12:07

如林篇

聞言,白衣公子微微懵了懵,卻也是很快回過了神,對著樂意著點了點頭,當做同意。

就這樣,白衣男子走在了樂意著的前頭,給樂意著帶路。這白衣男子十分的體貼,他每走上一步都會停下一小會,等候著樂意著跟上他的腳步。

這也是樂意著第一次這般覺得,她覺得眼前的白衣男子,與她曾經所見過的男子都不同。面前的白衣男子不僅氣度非凡,而且教養極高,這一路上白衣男子都與著她保持著一定的男女距離,從不主動越過距離半分,也從不快上半分。

待到了正陽殿,我正捧著一碗桂花羹準備去尋樂意著。我這表姐走路的速度實在是慢得很,當時我若是邁著與表姐一樣的小步劃,那等到我與表姐一同到了正陽殿時,我母親所熬制的桂花羹定是涼了。

小時候,宮里面的廚娘再喂我吃桂花羹的時候,就對我說過:桂花羹一旦涼了,那味道就不好吃了。

所以當時我就想,我得快些到達正陽殿,把正陽殿里面的桂花羹,打上一大碗,然后將碗中的桂花羹熱騰騰的送到表姐手中。我想要,表姐吃到最好吃的桂花羹。

可這一次,出奇的是,我端著桂花羹剛出了門,便瞧見了樂意著獨自一人站在了正陽殿門口,我似見著鬼了,吃了一驚,隨即回過神,大聲笑道:“哎呀,沒想到,今日里的表姐不再迷路了,且還尋到了正陽殿。”

隨后,我很小心的將裝著桂花羹的大碗放到了樂意著手中,眉眼彎彎,我牽過樂意著的手,眨巴著眼睛,笑得純真,我道:“表姐,快些嘗嘗看,看我母親熬制桂花羹好不好吃?!?

樂意著見著了我便放下了心,且接過我手中的桂花羹,隨即死死的牽著我的手,生怕我再次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樂意著轉過眼,正想對著方才為她指路的白衣公子,道一句謝,可卻再她轉身后,她發現她身后已經空無一人了。

我手拿放在碗中的小湯勺,慢慢的攪拌碗中的桂花羹。我想使桂花羹散去一些熱量,這樣表姐在吃桂花羹的時候,便不會燙傷到嘴了。

我見著樂意著的失落,眨巴著眼睛,問道:“表姐,可是在尋穿白色衣服的男子?”

樂意著聞言一喜,望著我道:“輕歌,你認識他?”

我撅起小嘴,滿眼的抱怨:“可不就認識他嘛?大云京都三公子之首,柳如林。我母親前些時日為我請來的教書先生。”

我將小嘴貼到樂意著耳后,滿眼嚴肅,我又轉動著小腦袋,偷瞧著了下四周,看看四周有人沒有。

待見著了四周沒有了人,我張開了小嘴,悄咪咪的對著樂意著說道:“表姐,你以后記得離那個壞人遠些。”

“壞人?”樂意著有些疑惑。

我使勁的點頭,見著樂意著不解,便又道:“對,壞人,那個壞人兇死了,他天天就知道打我手板,逼著我去背那些呆板無趣的書籍。而且我每次背不完他所要我背的文章,或者我早上遲到片刻,他都要跑到我母親面前,將這些事情,一一告訴我母親。單說這個月,我就偷偷跑出宮偷玩了一個時辰,他就馬上告訴我母親了,害得我這個月被母親罰跪面壁且還思過三日,整整三日?!?

我似乎覺得話語不能夠表達柳如林的可惡,便將小手伸出,做出了一個三字,我那雙清澈的雙眼,在此時閃著狠狠的光芒。

樂意著聽到我的話語,又見著我的神情,笑得直接合不攏嘴,她難得見著我這么小心翼翼,怕這怕那的樣子。

樂意著道:“看來我家的小頑童,這是碰到了對手了。”

我低下頭,不說話。

沒辦法,我確實怕柳如林的手板且怕得緊。每次柳如林打我手板,都能讓我這雙皮糙肉厚的小手紅上半天,且還疼個三個時辰。

見著我吃癟的樣子,樂意著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后見著我神情上的尷尬,更是直接捧著肚子,將手中裝著桂花羹的碗放在了地上,雙手扶著墻面,阻止住自己摔倒,且時不時發出“哎呦喂”“哎呦喂”的笑聲。

我自知自己說漏了嘴,隨即又想挽回自己的顏面。我用著自己這張可愛得不能再可愛的小臉,擺著臉色,左眼下方的蘭花,配上陽光閃著淡藍色的光芒,我小跑到樂意著面前,挺直了腰板,雙手叉腰,一副罵街模樣,我道:“如果不是因著他柳如林是我的教書先生,我得給他些臉面。不然,我定是已經給了他好看的?!?

樂意著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了,卻還是對著我豎起了大拇指,憋住自己笑意道:“是是是,我家輕歌最厲害了?!?

我一聽樂意著的話語,腰板挺得更直了些,眼中還了多些得意,正當我想繼續夸夸而談時,可巧不巧,照顧著我生活起居的趙嬤嬤已經站在了正陽殿外頭,喚著我道:“太子殿下,國學大人說要你去他房中,他說他今日要抽背你本朝歷法?!?

聽到嬤嬤的話語后,我像散了氣的貓,本雙手叉腰的手,又乖巧的放于兩腿旁,本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卻在一瞬間,畏畏縮縮。

我哭喪著臉,對著樂意著道了句別,隨即飛快地往柳如林在宮中所居住的居所跑去。

我跑得極快,只因去晚了,又是十個手板。

因著這事,后面幾天,樂意著都進宮來尋我玩耍。那時的樂意著愛憎分明,從不欠別人人情,敢作敢為。

樂意著問我道:“輕歌,你教書先生可有喜歡的東西?”

這日,我又被柳如林打了手板。我望著窗外,手拿著毛筆,正抄寫史記中篇,我看著窗外的梨花,狠狠地道:“他喜歡梨花,他喜歡離別。”

奶娘告訴我,梨花是不祥之花,說我以后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時,千萬不要送梨花給他。可是,反之,那如果我很討厭一個人,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送他梨花,讓他離開我?

我很討厭柳如林,但我更討厭他手中的竹板。我要送柳如林梨花,我要讓他柳如林快些離開著我,我要讓他柳如林手中的竹板離我遠些,我要讓他柳如林不再使我背書了。

因為柳如林,如果他再教我讀書讀個一年半載的,我的小手就要被要被他手中的竹板打開花了。

聽到我的話語后,在第二日,樂意著真的給柳如林送了梨花,結果,梨花沒將柳如林送走,反而把我最疼愛的表姐從我身旁送走了。

我回到客棧后,記兒扶著我,而上官月也還未回歸大周,而是同記兒一樣,守在門口等著我歸來。

上官月道:“今日這“云輕歌”是你表姐吧?”

我點了點頭,上官月又道:“樂文若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我嘴角微動,眼神冷冷:“與你何干?”

上官月急紅了眼,捧著我的頭直視著我的雙眼:“樂文若,我們是朋友,是最親密的朋友,你知道嗎?”

我轉過頭,上官月又微用著力氣,將我的腦袋給轉了過來:“樂文若,你還要封閉你自己多久?你知不知道,你再把你自己憋下去,你會瘋的,你會瘋的?!?

我將上官月的雙手打了下去,我道:“上官月你忘了嗎?我本就是個瘋子。還有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因為我樂文若不想成為你這種人?!?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的走進客棧,記兒跟在了我的身后,而原處只留下了那身著紅衣的上官月。

只見上官月盯著地面,神情憂傷,一動不動。

當初上官月的那段往事,傳遍了整個大洲。

那故事里的上官月,身著一身火紅的嫁衣,站在城墻口,她等啊等,結果只等來了自己心愛之人的尸體。

我云輕歌不是她上官月這種人,所以我不會和上官月一樣,傻傻的相信著別人。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猜透著我,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因著猜不透我,成為我手中棋子。而棋子它是死物。死物呢?是不會開口說話,它只會服從我的安排。

我手中的棋子,它永遠都不會背叛著我,即使它背叛了我,卻也會因為它不了解我,從而沒有能力重傷我。

我想我今日對上官月所說的話,一定傷著了她吧。可是,我只有讓上官月傷心了,我才會確信她會因著傷心,才不會在這段時日,出現在我的面前,打擾著我的思路。

我回到自己的客房后,睡了一覺,這一覺我睡的額外香甜,我沒有做夢,也沒有夢到其他人。這是我八年來,第一次沒有做夢。

待我睡醒后,我便草草的吃過午飯,跟隨著影衛來到徒刑臺下面,我聽著影衛說,柳淳安答應我昨天對他所說的事情了。

這一日,望城依舊下著白雪,可滿城的梨花卻不再畏懼寒冷,一一開放了。

柳如林跪在劊子手面前,對著下方的樂意著笑了笑。一如他與樂意著初見時一般,溫潤如玉。

我記得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柳如林也未想過要騙樂意著,傷害樂意著的。

他也曾在知曉柳誠毅野心時,脫離柳家,他也曾為樂意著放棄過世家公子的名頭,只是,父母之恩,不可不報。當他父親選擇用柳氏一族不下三千人的性命威脅著他幫忙的時候。

他被他父親勸服了,他在那一刻選擇了親情,暫時放棄了愛情。

他本以為,待所有的事情解決后,他便能牽著樂意著的手,相守之老??墒?,有些事,遠遠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簡單,有些事,一旦做了,那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得發生改變。

這一日,邢臺里的雪地,添了一抹紅色,柳如林將腦袋伸到木樁上,嘴角依舊是一絲淺笑。

只見柳如林嘴角微動,用著自己的嘴唇,與著樂意著最后道了三個字“對不起”。

柳如林死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因為我還沒有讓他看見柳氏一族的人自相殘殺。

不過,我想,我對他的懲罰也是夠了。

因為,當柳如林不再是柳如林時,當柳如林只是江湖里的白玉郎君時。那么,白玉郎君的心中從來沒有了柳氏家族,他只有他最深愛的,送他梨花樹枝,清秀絕塵的女子。

影衛對著我說道,柳如林他在我離去后,曾對著柳淳安說道:他很累,他不想再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了。

柳如林對著柳淳安道:他這輩子虧欠樂意著的實在是太多了。

柳如林對著柳淳安道:他希望在他死去后,柳淳安能放過樂意著,給樂意著自由。

那日柳如林對著柳淳安說了許多話語,結果也終于勸服了柳淳安。

可其實我想他之所以會同意死去,絕不是他同柳淳安所說的那些話語,累了,倦了。而是:因為我最愛的姑娘恨著我,恨得想見著我死,所以,我就真的讓別人當著眾人的面殺了我。

柳如林是帶著痛苦,帶著絕望離去的,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日,樂意著之所以會說出那些話,是因為我,發覺了他在門外,是我故意逼著樂意著說的,是我故意讓樂意著大聲說出,好讓他聽到。

柳如林死去的這一日,樂意著站在臺下,一眨不眨,卻又出奇的沒有哭泣,也沒有驚呼。

樂意著她見著了柳如林離開時,對著她用唇語所說的最后一句話:對不起。

而那日過后,我見著樂意著她往深山里走去,我見著了她走進了尼姑庵內,我聽見樂意著讓那庵中住持,一刀剪下她的三千青絲。

我站在暗處,注視著樂意著的一舉一動,記兒對著我道:公子,你不去與小姐道一句別離嗎?

我搖了搖頭,我想,我于他們二人之間,所有的恩怨,也算是扯平了。

其實,我也并非是不理解樂意著的。

我也知道當一個人喜歡那個人到了那種地步,卻還是能為自己的家人,刺上自己最愛的人一刀,這從樂文若的角度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又從我的角度來說,樂意著她終歸是心軟了,而因著她的心軟,我也終歸是不能夠,也不可能原諒她。

柳如林死去后,望城里下了一場大雪,這場大雪將望城里的梨花都給壓散了。

而那屬于他們過去,也都隨著梨花埋葬在了雪地里。

初見時,都恰逢少年,一眼萬年。

柳如林望著面前的女子,笑容滿面,輕聲說道:“原來姑娘你也喜歡這種詩詞?!?

女子聞言低下頭,羞紅了臉。

那日,他們都離開了自己的家族,在大云京都郊外,伴隨著京都郊外里的梨花,一身紅衣,對著天地三拜。

他們也曾住在茅草屋內,聊著屬于他們的未來。

我站在竹林里面,伴隨著漫天的飛雪,砍下一根竹子,用著自己所帶的小刀,將這根竹子,做成了記憶中的竹板形狀,隨后我蹲下身,用手刨去雪地里的雪,我將竹板埋藏在雪地里的最深處,且伴隨著一壇已經真藏了二十三年的女兒紅,一同埋藏在了雪地里的最深處。

我道:“永王府里的女婿,按照習俗,都得喝上一壇,女子父母在女兒出生時親手埋藏在酒窖里的老酒。這一壇老酒,是我來望城前,從酒窖里拿的。這壇酒,是舅父舅母在表姐出生時,埋藏在酒窖里的酒?!?

女兒紅,花雕,本是同一味酒。只是,女兒出嫁,則為女兒紅,女兒若是半路夭折,又或許還未等到紅裝那刻,則為花雕。此酒,雖為同種,可是品嘗起來,卻是不同風味。

我先前在煙雨閣,對著樂意著,所鬧著喝的,是二十三年的花雕,而我今日埋藏在雪地里的卻是二十三年的女兒紅。

畢竟,柳如林與樂意著成親時,當年的內斗還未開始。

只是舅舅舅母不同意這門親事,且在樂意著離家出走后,直接當做樂意著已經死了。

我讓記兒準備好回望城的行李,記兒拿著那一日柳如林扔下的白色面具,還有樂意著刺柳如林一刀的匕首,對著我道:“公子,這兩個東西也要帶回京都嗎?”

我輕微的搖了搖頭,道:“這兩個東西不用帶,你看誰需要,就送給他們?!?

記兒聞言,點了點頭。

我坐在書桌前,手拿著毛筆,寫上一行字,隨后,從籠子里面,抓出一只信鴿,將這封信,綁在了信鴿的腳下。

我想,好戲應該要開演了。

柳如林死后,柳淳安曾將我喚到了煙雨閣中,問我接下來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我那日淺笑著對著柳如林說道:“太子殿下該與我一同回京了?!?

是的,什么事情都無需再做,只需要與我一同回京,因為私自回京,可是大事。

我不讓柳淳安將已經和上官月談攏的事情告訴柳誠毅,也不讓上官月將大周的軍隊撤走。

柳淳安覺得這個主意有些危險,本想拒絕這個主意。

但是我卻對著柳淳安道:“太子殿下,你除了利用這個法子,對抗圣上,便再也沒有其他法子,能夠讓你在局勢上勝過圣上的?!?

柳淳安聞言有些猶豫,而我又緊接著道:“殿下,你想想你貴為太子,可是這次戰亂,我大云毫無勝算,可圣上竟還是派你出征,對抗上官月,你說圣上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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