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知縣走后，沈夢一身輕松，也閑情逸致起來，泡上一杯雀舌，正所謂：千秋大業(yè)一壺茶萬丈紅塵一杯酒。這人生吶，就得有酒，才能寄寓紅塵俗世以豪情；也得有茶，才能在功名利祿中品嘗人生百態(tài)。

…………

盧之遙走了進來，一臉黑線。“你跟我父親都說什么了？他一回來就把我一通訓斥，然后又抓著我衣袖各種哭訴，哭訴完后，又對我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什么官門深似海、不要再給他傳軍里的消息……”

“……”

盧之遙明白過來，朝著沈夢虎虎兩拳，“好哇，你耍我和父親，故意叫我?guī)Щ厝ハⅲ€叫我裝作裝作無意，結(jié)果你卻拿來要挾他……”

沈夢心中有愧，便任他捶打，反正自己現(xiàn)在身體早練結(jié)實了，盧之遙的拳頭又打不死人。

盧之遙打完人，氣也出了，便搶過沈夢桌上的茶咕咚一口。

沈夢開始教育起他來，“這叫策略，懂不？我得讓你父親主動來找我，還得聽從我的安排，只有這樣，咱們的錢糧才有著落。如果我事先告訴你，且不說你能否瞞得住你那精明的父親，你事先知情卻去騙他，那不是置你于不孝嗎？我倆是兄弟，我能讓你做那樣的事嗎？”

得了便宜又賣乖，沈夢都在心里佩服自己。

盧之遙早就習慣了，也懶得去和他計較，只是問道：“錢糧，有著落了？”

“你父親說，叫我安心在縣衙等候，他三天就把錢糧送來。”

“真的？真有你的，還說我父親精明，我看你才是真的精。不過我家里沒有錢糧啊，父親又能從哪里去找得呢？”

“這就不用你我操心了，反正到時候能送來就是。對了，你趕緊派人去通知大牛他們，不用準備去當強盜了，叫他們這就去縣城里招人，你也去，親兵隊加上你十五個人，招滿為止。”

招人的效率異常高效，才半天光景，大牛等人便坐在了縣衙內(nèi)，為接下來的訓練在籌劃。可不是嗎，自打入駐恩陽城后，就再也沒有訓練過，大牛一直在發(fā)牢騷，他的士兵駐防在縣城西門，刀是不會用了，倒學起了木匠手藝，“那小子，我讓他做個搶桿子，他倒好，還在上面雕了一朵花。真他娘的，不干木匠的營生都可惜了。”

沈夢之前所擔心的，也正是如此，是該好好整頓軍隊了。不過也有讓他欣慰的，入城十天，他沒有聽說一起士兵擾民的事情，走在大街上，總得聽到旁人議論。“這城里的軍隊和以前的，不一樣啊。”

“以前的那些士兵，能叫軍隊嘛，簡直就是土匪。”

“你們不知道吧，這都是沈縣尉治軍有方，他們吃飯的時候，都要先對平民百姓說聲感謝，然后才能吃。這樣的軍隊，他能是以前曹縣尉那群土匪能比的嗎？”

…………

關于訓練，林牧提了個建議，每日在城門外點卯后，將部隊拉到附近的荒山上去，既可以鍛煉士兵的體質(zhì)，也正好去山上打些獵物回來，填補糧食的空缺。林牧原本做過山中樵夫，對野外打獵有經(jīng)驗。

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畢竟現(xiàn)在的恩陽，缺的不是人，是糧食。說到糧食，盧知縣當晚便派人來到縣衙，但不是給沈夢送糧食，而是送人。

昨晚跳舞的女子，叫“蓮兒”，正站在沈夢的面前。

看來自己并沒有多慮，這盧知縣果然有所企圖，但他圖的是什么呢？這得從眼前這個蓮兒身上找到答案。

“姑娘深夜來此，有何要事？”

沈夢這話問得自己都心虛，一個女子半夜來訪，還能有什么事？他心里慌成一匹野馬，壓抑許久的億萬顆小種子蠢蠢欲動，但他還是盡量保持理智，這女子和盧知縣間是什么關系？要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饅頭。

“蓮兒此來，是為答謝公子的救命之恩。”聲音酥軟溫香，直把鋼鐵般的男兒也化作了深澗溪流。

“救命之恩？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夜便也是在這縣衙之中，公子曾救得蓮兒一命。”

也是在縣衙……沈夢再細細看去，頓時回味過來，原來這蓮兒便是那夜刺殺曹莽時兩位女子之一。沒想起來倒也罷了，一想起這女子……

沈夢如何能忍？

什么盧知縣、什么陰謀詭計統(tǒng)統(tǒng)拋在腦后，……

……

……

直到東方漸亮，雞鳴犬吠。

蓮兒枕在沈夢的手臂上，吐氣若蘭：“雖說救命之恩，蓮兒也當舍身相報？”

“……”

…………

沈夢當真是操勞過度，在床上散成一灘爛泥。

親兵正在門外傳喚：“老大，點卯的時間已到，我們是不是該出發(fā)了？”

身在溫柔鄉(xiāng)中，誰還去點什么卯？

沈夢有氣無力，“你去告訴何隊長，今日由他帶弟兄們訓練，我昨夜操勞過度，需要休息，便不去了。”

那親兵領命離去。

蓮兒忍不住掐住沈夢胸膛前的細肉，“你好壞！”

果然還是資本家的糖衣炮彈最難防！沈夢此刻便深刻地領會到這個道理，要不說人人都愿意腐敗呢，做腐敗分子，真他娘的爽。

蓮兒將他的手壓住，語氣中帶些憂傷，“這道傷口，算是公子留給蓮兒的紀念么？”

“沈某無心之過，還要姑娘多體諒。”

“蓮兒怎會怪公子？似我這樣苦命的人兒，能在這世道上活下來，已是天大的恩惠，哪里還敢有其他的念想？”

說話間，淚眼婆娑，楚楚可憐。沈夢便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淚。

一上午時間，二人也各自說了些許沒頭腦的話。

從蓮兒的口中，沈夢得知她自幼孤苦，又被人收養(yǎng)，便學起了歌舞，做了這梨園行的戲子。曹莽見其貌美，便強行據(jù)有，從巴州帶回恩陽來，也是上個月的事情。曹莽被殺后，四處飄零，又被盧知縣收養(yǎng)在府中，用作宴席間歌舞助興。

“昨夜也是盧知縣派你前來的？”這個問題或許殘忍，但沈夢又不得不問。

“嗯。”蓮兒并不隱瞞，只是眼神中些許凄涼，“縣令問我為何贈你繡巾，我便將你在縣衙中救我一事如實相告，縣令說：‘你與他既然有這樣的緣分，當再續(xù)前緣才是’，便令我昨夜來縣衙答謝公子。其實……我昨夜前來，本只想著謝過公子，哪知公子你……”聲音愈來細微，有如蚊鳴。

沈夢大為尷尬，但想到昨夜蓮兒也并未拒絕，心中柔情款款，對她也生出幾絲感激的情意來。

頓了許久，才又接著在問：“盧知縣令你前來，可有什么話囑咐你？”

蓮兒思索片刻，“并未有什么特別的囑咐，只是讓我好生答謝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