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那應該是我三個月以來說的的一句話，沙啞的聲音讓我極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發出的，在那里生活了三個月，有再多憐憫之心也已經消失殆盡了。

只是那一刻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老爹的臭臉而已，我起身站起來推開了那扇破門，寒風穿過我單薄的衣衫，刺入我的骨頭里，卻也讓我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然后就轉身走了回去，因為我害怕等我離開之后，他們會為難那對母女。

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俯身撿起了樹枝，然后狠狠地插入了那個男人的手臂上，有些威脅地開口，“若是我回來之后，看到她們母女受到任何的傷害，我就把你們都殺了，一個都不留，”然后我才放心地離開城隍廟。

本就凍得厲害，再加上天光驟晴，陽光映在白雪上很是刺眼，走起來更是費勁，望著身后一串串地腳印，我已經完全失去了力氣，“我不能死，我還要報仇，她們也還需要我救呢？”

我拼命地支撐著不能倒下，終于發現了兔子的腳印，順著腳印找過去，在斜坡的草叢里看見兩個像麻點一樣的小窟窿，正冒氣，我靠近這兩個“窟窿”，用枯樹堵住了其中的一個，竟然發現了兩只兔子，還有一只巴掌大的靈動可愛的小兔子。

若是以前，我肯定會心軟，可是為了她們母女兩人的安危，為了活下去，我只好狠心將它們抓起來，那只小兔子，我也抱了起來，把它包裹在衣服里，想著要親自養活它，其實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只是給自己留給念想而已。

那群人見我平安回來，就急忙將兩只大一點的兔子搶了過去，倒是沒有看見我裹在衣服中的小兔子，七八個人也算是飽餐了一頓。

不知過去多久，只是在恍惚之間，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說是帶著我肯定就是累贅，說我肯定活不了多少時間，還是趕緊走吧！然后就全部都離開了，想來應該是出去的時候受了風寒。

我又昏迷了許多，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只小兔子竟然從衣服里鉆了出來，此時正在我身邊玩耍，我掙扎著起來生了火。

身體根本就沒有力氣，又因為沒有吃到任何的食物，我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那時我的腦海中萌生出一個念頭，就是反正它也活不久，我還不如把它吃了呢？或許那樣我就能夠有力氣。

“那你后來吃了嗎？”顧玄顯然很關心這個答案，我搖了搖頭，“沒有，”大約是覺得它跟我很像吧！就放棄了，只是加了一些柴火，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城隍廟里突然出現了很多人，是一個商隊，他們因為下雪迷了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發現我。

其實后來我曾經問過老妖，為什么要救我，他說剛進來就發現了窩在我身邊的小兔子，他覺得很驚奇，我問他為什么覺得驚奇，他望著天邊猶豫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你竟然讓它活了下來？”

我當時還不解，“就因為我沒有殺了它，所以你才肯救我嗎？”他點點頭，“有時我們為了活著，肯定會做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我們不能為了活著，去做違背良心的事情。”

“那你后來可曾見過他們？”那行人我確實見過，就在我隨著商隊出發的第二日，就遇上在風雪中迷失路途，凍僵在山林中的那行人，因為相識一場，我就把他們埋藏了，老妖總說，或許就是心中的那絲善念，所以老天爺才留了我一命。

老妖的話我一直銘記在心，也從來都不敢忘記，“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若不是那日他們救了我，或許我就跟那些人一樣再也醒不過來了吧。

若是沒有遇見老妖，或許我的心會亂吧！可正是因為遇見了老妖，遇到了那些磨難，我才知道人必須要有自己的底線，要不然就會變成可怕的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這個故事將給顧玄聽，大約是想到以后吧！畢竟他要面對的可不是單純的一個人，他要面對的是數不清的陰謀，若是逼上絕境，他試探反擊的時候，那時做出的選擇，可就不像我那樣，只關乎自己的生命，而是關乎了千千萬萬人的性命，也許是聽到過太多的故事，我瞎想了吧！

“你恨嗎？”顧玄看了我一眼，有些真切地問道，恨嗎？我應該恨誰呢？是恨將我抓走的土匪，還是恨把我拋下的那幾個人，無論恨誰我都沒有資格。

為了活著，我也曾殺害與我無冤無仇的，甚至絲毫不認識的人，為了私心，我也曾猶豫要不要跟他們一起逃出來，為果腹，我也曾想過要吃了弱小的兔子。

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生存反應，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談論它的對錯，比起普通人，我已經算得上壞人，也若是與十惡不赦的人相比較，我也算得上好人。

“我恨，也不恨，”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答案，可是我的內心中就是如此想的，恨他們讓我變得不像自己，可也真是他們讓我見識了什么是殘酷，讓我知道活著有多難。

“好了，追兵還在，我們要時刻謹慎，趕緊走吧！”那是藏在我心底深處的秘密，當然這世上我唯一必須恨的人就是北煜，他不但是我必須要恨的人，也是我必須要殺的人，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

“好，那我們走吧！”顧玄也起身，我們兩人重新坐上了馬車，向著前方出發。

已經臨近黃昏，夕陽透過樹葉映在我臉上，顧玄自從上車之后，就再也沒有與我說過什么話？或許是被我的故事嚇到了，隱隱約約聽到些聲音，我停住馬車，又站在車轅上，細細地分辨了一下，果然是他們追上來了，“顧玄，趕緊下車。”

我將顧玄從車子上拽下來，然后使勁地打了馬，讓它奔跑起來，我與他躲在了旁邊的草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