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的荒野冬日如同一副油畫,遠處的高山插入壓低的烏云,彌蓋住一切事物的淡白色濃霧自山上流下,像是從云中泄露下來似的。
這些冷霧只停留在地表上,并不遮蓋飛高的白龍的遠觀視線。
與朽原那無邊無際之灰所造成的令人作嘔的光線障礙不同,霧就算是淌過了樹木,枯草,地面上的硬石令它們時隱時現,不但不讓人感到不適,而是更使見者心情舒暢。
遙遠的凍土沼澤上,一位牧人騎著馬趕著綿羊,唱出不怎么清晰,但十分悠遠的北域歌謠。
有那么一刻,伊卡有些羨慕他。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徹底沉浸并享受才是最美妙的體驗。
不過他知道在這樣的世界中,普通人得不到在二十一世紀那些文青們能有機會經歷的文學與心靈之旅。
這位牧人如果有其他維持生計的辦法,可能更希望呆在家里抽煙,或者吃點黑面包,喝碗羊奶。
而不是在這里,受寒挨凍,打發時間。
山上的冰霜巨人,都會時不時下山遛彎。
咬到人便會使人患上嚴重的“寒瘟”的冰齒蝠也會在黃昏時段出洞游蕩。
就算是不被這些魔法生物騷擾,苔原上埋伏的狼群,偶爾出現的小黑熊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運氣不好的話還有老虎遠離森林的遠親,寒原劍齒虎,這是一種伊卡一直到現在都不敢隨便挑戰的瘋狂野獸。
更別說即將到來的與威格王國的戰事。
這里離掩埋庇護所入口的灌木叢林已經很近了,之前走了大半天的路程,白龍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到達目的地。
在庇護所上空盤旋的時候,他就感到其下有不死生物的強烈信號。
他看向那片灌木叢,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吐下去。
一片比低處的濃霧還要清亮發白的寒氣將霧氣沖散,潑灑在灰綠的灌木從上將它們蓋上一層白霜。
白龍降低自己的高度用翅膀一掃,所有被冷凍的灌木,矮樹等等植物瞬間被震裂吹散,黑色的暗門重新出現在眼前。
白龍走近暗門,朝著門上抱腿人影的浮雕肩撞了一下,這扇門被龍族的怪力撞的凹陷,接門的位置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有碎石滾落。
他退后幾步,用雙翼一扇助力,重重地用自己的平腦袋再次撞上黑門,這扇金屬門被“砰當”一聲撞飛到了洞里,“咣咣嘡嘡”地在石壁上擦出一串火星。
白龍進來過一次,所以對路線非常熟悉。
地上有幾具被野獸啃噬干凈的帶血尸骨,已經被凍得發硬了。
門如果關著,野獸是怎么進來的?
詭異的是,這些尸體連衣服都沒剩下,這些闖進來的動物是多餓才會這樣饑不擇食?
過了轉角,走進中廳,遍地的凍血和殘肢,內臟隨意的擺著,有個腦袋的頭殼被敲的像是砸扁的水盆一般。
他繞過中間的支撐柱后,進到一個全是草藥,書籍和各種奇怪動物肢體的房間。
房間的最里面有一個不小的隔間,里面有很多藏品,可以說是種類豐富,涉獵廣泛。
從符文石,法術卷軸到各種存在的,不存在的神的小塑像。
突然,一個發亮的東西吸引了伊卡的注意力。
一顆鑲在白金底座上的鉆石。
看到那顆鉆石,伊卡的占有欲洶涌灌入大腦。
他之前看了太多類似于“鉆石是二十世紀最大的騙局”的文章,已經練就了一身視鉆石為無物的神功了,怎么一穿越就當場破功?
好想要,怎么辦?
伊卡伸出顫抖的爪子,放在鉆石上那種感覺真是美到無法形容。
美到,想把它給吃掉。
咕咚。
幾乎是無意識之間,伊卡已經把鉆石給吞了。
他撥開放置鉆石的箱子,里面各種顏色的寶石琳瑯滿目,這兒就是庇護所的寶庫!
把一條真龍放進寶庫里,跟把一條狗扔進肉包子鋪里有什么區別?
他頓時控制不住的吞吃起來。
就在這時,他好像聽到細碎的啃咬聲。
就像是人吃雞骨頭的聲音。
那種清晰的,長時間的臼齒磨碎食物的聲音,不太像貓科掠食者的感覺。
他走出門順著聲音過去,發現一個穿著破布的人正蹲在不遠處的側室門口啃咬一根胳膊。
伊卡低吼了一聲想嚇嚇對方,引得那個人猛地回頭。
這個家伙并不是人。
它整體看上去像是一顆帶皮的骷髏,臉上的淡紫色皮膚并不是腐爛,而是因缺少健康營養的滋養而變得內陷,同時有些部分又因死靈詛咒的加持而產生病態的腫脹。
其渾身的肢體可能因打斗和無意識的擦傷碰撞多處潰爛,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白骨。
所剩不多的,干枯的灰色頭發上還有未化的雪花。
它頭發下的眼皮已經消失,巨大的,沒有瞳孔的眼球像瞎子一般看向伊卡。
伊卡這才意識到,自己察覺到的不死生物蹤跡就是面前這個家伙。
一只食尸鬼。
喝……哈……咳咳咳……
食尸鬼發出低吼,扔掉手里的殘骨,轉過身來,因骨節脫離而長的夸張的上臂往身前探著爬行。
白龍并不懼怕它,雖然是一個不死生物,但食尸鬼并沒有足夠的智商用咒法來加強自己。
這個家伙就算是站起來也不過一米五的高度,在相比之下更為健壯的幼龍面前,可以說是十分單薄了。
所以當它不要命的撲過來時,白龍直接伸爪出去掐住了它的脖子。
白龍用后腿直立起來,食尸鬼被提在半空中尖叫和抓撓,比起外貌和攻擊力,它現在這股瘋勁更讓人戰栗。
伊卡用左手持杯伸向食尸鬼的腦袋,對方尖叫著眼睛突然強烈顫抖,一股黃色的氣息從眼窩中伸出來流入杯中,持續了幾秒鐘,這食尸鬼便不再動彈了。
當伊卡將其扔在地上時,這被死靈能量拼接起來身體坍塌成了一堆枯骨和腐肉。
洞內重新安靜了下來,白龍再次念出不死生物偵測咒,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如果這里的不死生物不是普瑞瑪,而地上的尸體又沒有他,那他去了哪里?
白龍環視了一圈,尾巴無意地抽在石柱上,將上面的碎冰棱和石塊打落。
不如找個人問問。
復生術的龍語咒在他腦中閃過,地上一個滿臉胡渣的慘白頭顱飛向了半空。
他本來向上翻起的眼球慢慢轉了回來,大廳里數不清的碎肢和血肉一齊朝著這個腦袋的脖子下方匯聚。
“只要頭?!卑埡喍痰妮p聲用古老的龍語說道。
話音剛落,所有還在飛舞的骨肉全部失去動力隨著慣性紛飛出去,有些拍打在白龍身上,令他不得不抖了抖身上的鱗片。
那顆飛舞在半空中的人類腦袋做了幾個奇怪地表情之后,慢慢看向面前的白龍,用蹩腳的塞勒廷語說:“響應您的召喚……”
他覺得這個腦袋有點眼熟,便問道:“你是不是那個斯坦?”
“是……”腦袋老實的回答。
“這個庇護所的術士,普瑞瑪去了哪里?”伊卡接著問道。
“北方的尼尼昂峰……”腦袋咬牙切齒道:“他殺了我們所有人……用氣防護咒把空氣都抽掉讓我們窒息而死……”
“主人,您要為我們報仇……!”
報仇?我跟你很熟么?
白龍一掌把腦袋打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