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夢醒，又像陷入沉睡。

伊卡感覺穿越了無窮無盡的時間，又失去了從未擁有過的時間……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面前是一片死寂的，看不到盡頭的原野。

天是漆黑的，憑著自己的夜視能力依然覺得無比昏暗。

他環視了一圈，目睹一個巨大的存在佇立在自己的身后，在其下自己像大樹旁的雜草一般毫無存在感。

其整體是龍形的，但本該是龍脖子地方，變成了一個小的不成比例的，女人的上半身。

她長長的漆黑頭發瀑布一般垂下，顯得極為頹廢。

伊卡看著對方的樣子，想起了午夜兇鈴。

見到白龍有了動作，巨大的龍影緩緩接近，那種氣勢如同巨樹拔地而起。

龍影的一對巨翼緩緩展開，遮住無星的夜空，上面的破洞和碎裂的翼膜被這個空間中的無源之風吹的獵獵作響。

女人抬起上半身，胸以下的皮膚被暗藍色的龍鱗和扭曲的尸塊覆蓋，讓她看起來像是被數不清的尸龍肢體包裹著全身似的。

實際上，整個巨龍，都像是扭曲的腐爛肢體和變質皮膚所搭建而成的。

她用相比之下非常稚嫩的雙臂撥開長發，兩道詭異的綠眼放出光來，直接穿透灰暗的云層。

這一瞬間，天地變色，萬物皆籠罩在毫無生氣的綠芒之中。

當綠光將云層撥開時，伊卡發現空中不但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之后，兩道綠色光柱慢慢消退，龍影退后了一步，渾身殘破的鱗片散落下來，白龍才注意到其有四對長足，像一只蜘蛛。

其中有幾只腳是完全的白骨，骨刺一樣的爪子狠狠嵌入大地。

另外幾只則是黑的完全不會反射任何光線，每一只爪足都像是在畫面里潑上違和感極重的墨水一般。

厄爾卒絲，腐敗與黑夜之神，永墮龍母，灰燼的女兒。

她看向白龍，綠色燈籠般的雙眼亮的掩蓋住其實際的容貌。

當她慢慢把自己相比龍之身軀細小的多的人身靠近伊卡時，伊卡才發現，她的上半身實際上也比一般人類要大一些，只不過之前離自己太遠，被其后半身襯托的很小罷了。

“瘋子?！倍驙栕浣z開口了。

她的真實形態讓她的語氣增加了許多說服力。

“對不起，我犯傻了?！币量ㄕ酒鹕韥?，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恢復了不少。

他看到厄爾卒絲身體的樣子，感覺她不再是之前冰內模糊的龍影了，而像是真實的存在。

“我以為你死了，像你說的，被什么存在殺掉失去了肉身?！?

“我的靈魂在慢慢干涸?！倍驙栕浣z坦然道：“當在主位面的身體被摧毀后，我只能像這樣存在于屬于自己的領域?！?

“靈魂徹底枯萎之前，這個位面里我就是實在的。”厄爾卒絲道：“剛死之時我遠比現在強大，那時候我所幫助的新生之龍也比你強大的多，但他們都失敗了?！?

“而你比他們還瘋，還蠢，我卻衰落成了五百年前自己的一道陰影?！?

“或許是我運氣不好，你要是投生成一條紅龍或者藍龍，哪怕再理智一點?！?

厄爾卒絲嘆息了一聲，伊卡視野所及之處，灰燼堆積的地面轉而變暗，那些本來還頑強生長著的扭曲植物迅速枯萎。

“你是最后的希望?！倍驙栕浣z道：“我會幫你，但你必須自愿，如果你想拒絕或者提前結束，我也攔不住你?！?

“我只是……”伊卡想為自己的冒失想個解釋。

但想到最后，無非就是殺掉兩個人類所帶來的盲目自信而已。

“相對前任，你倒不是毫無優勢?！倍驙栕浣z看向伊卡手里的邪杯，這杯子在這片土地上居然成了實體！

他這才注意到，厄爾卒絲一條一直抬著的后腿，盡頭是一顆骨結，沒有龍爪。

“你看到了。”

厄爾卒絲的身軀蜷縮起來，她伸出幼嫩的類人臂膀撫摸著自己斷掉的后腿，道：“你是除我以外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擁有它的存在。”

伊卡突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他從出生以來，就一直避免著被白龍魯莽而簡單的思想吞噬人類敏感而喜愛思考的本性，但隨著三年在雪山上為了生存而不眠不休的捕獵，他人類意志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我記住了。”伊卡點了點頭。

以龍族的身體結構，做出點頭這個動作不是太容易。

但他為了讓自己更多的擺脫掉白龍懶惰而自大的特質，他愿意從細節上開始改變。

白龍笨拙的動作引起了厄爾卒絲的注意，她忽的轉回身子來，將手放在伊卡平坦的頭顱上。

“你很有意思?！倍驙栕浣z道：“我在各種位面帶過來很多有趣的靈魂，雖然你是最沖動的一個，但似乎……你的腦海里儲存著無數我聞所未聞的思想……”

“或許有一天，你應該帶我去你的位面看看?！?

她的語氣變得俏皮，談話的氣氛也就輕松了一些。

“算了吧?！币量ǖ溃骸跋葎e說能不能回去，你這樣的要是到了我曾經的位面……”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這頭超過百米的龍形蜘蛛，或者蜘蛛形龍，說：“恐怕會把那個位面的所有人集體嚇出心臟病來?！?

厄爾卒絲笑了，伊卡只是聽到蝙蝠嘶叫般的笑聲，沒有看到她的笑容。

“就算是在主位面，我們的出現也一定會影響無數人的心智。”

“對我來說你太強大了?！币量ǖ溃骸澳軌驓⑺喇敵醯哪愕拇嬖?，一定更強大吧，我怎么可能到達那個層次幫你報仇？”

“確實很難?！倍驙栕浣z的語氣漸漸凝重。

“但你只要能保持低調，不要張揚，總有一天會成長到那個層次的，我想讓你明白這一點。”

“而且有我幫你，我們……不缺盟友?！?

“盟友？”

“你會認識他們的。”厄爾卒絲蜷縮成一團休息下來，吞沒大地的黑暗物質慢慢消退，那些枯萎的無名植物像是重生一般，貪婪的吸食著這散去的黑暗。

“五百年，一千年，總有一天你能走到那一步?！?

“只是安靜的等著你，并不會很快讓我的靈魂消散，我也不可能再去混沌中尋找其他靈魂了?！?

伊卡說：“之前你說到過有一個活了二百年的也沒有成功?！?

“他不是很想幫我。”厄爾卒絲道：“或者說，那自私的家伙……背叛了。”

“聽起來很復雜。”伊卡喃喃道。

他猜測，那條龍八成是讓厄爾卒絲自己想辦法殺掉了。

這些邪神，脾氣都古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