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伊澤瑞爾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段陳述后竟莫名其妙地被兩位飛升者認定為恕瑞瑪的繼承者。不僅是他,房間中剩下的人臉上此刻也布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看到眾人表情有些恍惚,做事從來都雷厲風行的雷克頓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不過在稱呼伊澤瑞爾的時候,明顯是遇到了一些障礙。畢竟現在就以‘陛下’相稱,實在是有些為時尚早:
“伊澤……小哥應該已經說完了,接下來就由我來說吧。我和哥哥本是阿茲爾陛下的護衛,同時也是唯二從‘飛升計劃’中活下來的幸存者。我們出生在恕瑞瑪,如今卻不敢以恕瑞瑪人自居。”
當年阿茲爾的飛升儀式功虧一簣,讓恕瑞瑪帝國遭到了難以想象的重創。除了房屋被毀,生態被破壞。大量逸散的魔法能量不僅污染了土地,更是侵蝕了這片區域生命的靈魂。
身處爆炸中心的雷克頓兩兄弟,因為此前已經通過了“飛升計劃”,所以僥幸存活了下來。但他們的容貌,卻因為魔法的力量扭曲成了野獸的模樣。而且就連靈魂,也受到了嚴重的侵蝕。
此事件后,這對兄弟在恕瑞瑪部分平民的眼里從英勇無畏的“半神”,墮落為嗜殺成性的“屠夫”與“死神”。
鮮有人愿意去探究“英雄”為何會成為“屠夫”,或者說何為“屠夫”。甚至就連雷克頓本人,此前也從未細想過自己為何就從“英雄”變成了“惡魔”。
在雷克頓的視角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有一人——妄圖奪取飛升成果的國師,澤拉斯。
除了澤拉斯,雷克頓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來承擔這所有的罪孽。一直以來,他都將澤拉斯視為自己的生死仇敵,以及導致恕瑞瑪衰落的元兇首惡。
“這么說來,你們兩位的另一個‘位格’應該就是‘飛升者’這種奇特存在了?”
對于這一論斷,雷克頓并無異議。但是在他身邊的內瑟斯看上去卻有些欲言又止,似乎認為這種說法在有些地方不太妥當。
在內瑟斯眼中,自己與雷克頓參與的“飛升計劃”,從本質來說不過是一項實驗而已。兩人現在的“飛升者之姿”,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半成品,高仿品。
“我也是恕瑞瑪人,但是我沒有什么‘位格’。而且……我現在連故鄉都沒有了。”
聽到雷克頓的敘述,同樣出生在恕瑞瑪的塔莉埡忍不住接過話茬兒。畢竟對方口中提到的那場非常嚴重的魔法災難,直到她出生的時候都沒有恢復過來。
“我從小在恕瑞瑪長大,這次是我第一次被動離開自己的故鄉……”
由于各種原因,就算是生活無比艱難,塔莉埡也從未想過離開故土。對這個小姑娘而言,不管外面有多大,恕瑞瑪始終都是她生活的全部,與她個人而言的“全世界”。
但如今由于局勢的發展,塔莉埡不得不踏出自己的故土。一想到親眼見證了自己故鄉的覆滅,小姑娘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伊澤瑞爾,我真的想不出自己過去有什么‘位格’。不過如果你的‘位格’指的是一種身份象征的話,我想或許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就是我現在的‘位格’了!”
塔莉埡的這番自述,讓眾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偌大地實驗中,只能聽見少女鼻子頻繁噏呼地聲音。
聽到塔莉埡杜鵑啼血般地傾訴,內瑟斯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一柄利刃狠狠地洞穿而過。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對自己“飛升者”的位格感到不妥:
“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恕瑞瑪人。但是,恕瑞瑪的災難和我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在面對那片土地和居民時,有些話我們卻很難說出口。或許,在飛升儀式失敗的那一刻,我們也已經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了……”
站在一旁的雷克頓聽到自己哥哥的言論,就像是在冬天被淋了一桶冰水瞬間清醒:
“是啊,我們的‘位格’根本不是什么‘飛升者’,而是游蕩在這個世界的‘流魂’!是四處漂泊的‘孤魂野鬼’!”
有些不敢去看靠在斯卡納身上低聲啜泣的塔莉埡,兩位飛升者臉上的愧疚久久不散。對他們來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子孫后代承擔自己所犯錯誤的后果,這種痛苦和罪孽感簡直要化作憤怒的烈焰焚盡萬物。
“‘孤魂野鬼’么,算我一個吧。不過……我已經找了希望。能夠凈化暗影島的維克托,就是我的希望!”
位于實驗室一角的通訊設備中,傳來了茂凱金鐵般的聲音。雖然已經從夢魘口中獲得了一些消息,但這顆樹精仍然選擇相信維克托,相信自己的判斷:
“所以,不管未來會怎樣,我和我的暗影島,永遠站在維克托這邊!我不管他過去是誰,將來會怎樣,我永遠相信他始終會是我看到的那個維克托!”
在介紹自己的過去時,茂凱敘述的依舊是當初對維克托說的那些內容。而站在它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艾翁也因為戳中心事不再置身事外:
“茂凱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說實話,我早已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何種‘存在’。我原本是一個人類,后來與艾歐尼亞的‘帝柳’同化……”
將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艾翁從這些聽眾的臉上看到了與維克托當時一樣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責怪與嘲諷,更多的反而是安慰與同情。但也正因如此,本就對這段往事心存愧疚的樹人更是感覺心如刀絞,罪惡感爆棚:
“對我而言,‘孤魂野鬼’這個‘位格’實在是太過……太過優越。我想,‘負罪之人’或許更適合我的處境。”
艾翁的一番話,再度牽動了兩位飛升者的神經。雷克頓本想將自己的“位格”也改成“負罪之人”,但早已迫不及待的斯卡納已經開始了對自己過去的敘述:
“不知道在場的諸位朋友,可曾聽說過‘殼人族’這個名字。我們的歷史,其實比你們所熟知的恕瑞瑪古國還要悠久。而我們的祖先,就來自于伊澤小哥提到的那顆泰坦星。”
經歷了漫長的休眠后,斯卡納的部分記憶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但是對于那些涉及到種族存亡的重大事件,依然清晰地如昨日重現一般:
“在那場‘飛升之亂’后,由于恕瑞瑪環境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我的族人被迫潛入地下休眠。如今,只有我一人蘇醒了過來。雖然我的‘祖地’是泰坦星,但對于出生在恕瑞瑪的我而言,符文之地同樣是我的故鄉。因此,我現在的‘位格’也可以用‘孤魂野鬼’,‘流浪者’來形容。”
輕輕地安撫著依舊在小聲嗚咽的塔莉埡,斯卡納的目光中充滿了心疼與愛憐。相同的境遇,讓它更能體會這種失去家園的痛苦。更何況,對方不過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這樣的年紀面對如此殘酷的打擊,光是想想就足夠讓人心碎。
“我原本以為只有自己是失去了家園流浪兒,但現在怎么一下子全成‘孤魂野鬼’了?”
用力地揉了揉有些發紅地眼睛,塔莉埡忍不住小聲嘀咕道。而她這句不經意的隨口一說,再度令實驗室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