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是生產隊的赤腳醫生，但凡村里人有什么頭痛感冒啥的去劉老師那兒看病，打個針，敷個藥疤疤，技術還是到位的。

蕙蘭背著小家強就往劉老師家趕，她也擔心小家強這個傷啊，萬一真的是傷到了腦子，那可怎么辦？都是自家人，又不好說什么的。

小家強一直都在哭，因為這個傷真的很痛，雖然血是沒有怎么流了，但是痛感仍在。

在母親的后背上，家強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

只是他有點怕去劉老師那兒，因為每次只要感冒發燒了，母親就會心急火燎地背著他去劉老師那兒打針，開藥。

有時候是半夜，也沒有手電，母親也不知道怎么背著他到的劉老師家，因為發燒的時候，他完全就是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劉老師的針頭扎到小屁股上，他才會瞬間就清醒過來。

劉老師打針的時候，看起來很嚇人，家強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因為劉老師的針頭不是慢慢扎進去的，而是用力一甩，就好像武俠電視劇里面的高手扔梅花針之類的暗器那樣，針頭是狠狠的栽進肉里面的。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家強就是這樣，伏在母親背上，到的赤腳醫生劉老師家。

走了一半的路，蕙蘭問道，家強啊，現在還痛不？

家強哽咽著，泣聲道，痛！

蕙蘭嘆了口氣道，跟你說了多少回，不要跟那些大孩子玩兒，你怎么就是不聽呢？這下好了，吃了個大虧吧？還不知道有沒有把腦子給砸壞了，唉！

家強就是蕙蘭心頭上的肉啊，這個孩子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現在給打成這樣，要說不生侄兒家輝的氣是不可能的，但是畢竟是兄弟家，這個可不太好說什么，再加上蕙蘭脾氣好，從來沒有跟人吵過架，所以她也只能是這樣了。

要是等振興回來，知道了這事兒，恐怕還要罵家強。

到了劉老師那兒，劉老師一看，也嚇了一跳，連忙道，黃大姐啊，家強這是怎么了？

蕙蘭就把情況說了，劉老師很是同情地道，真是造孽哦，傷成這樣，流了那么多血，我檢查一下看看，外傷嚴重不嚴重，至于有沒有傷到里面，這個我可就沒辦法檢查得到了。

劉老師檢查了一下，道，看起來只是外傷，破了一道大口子，所以流的血比較多，看似嚇人，但是還比較幸運，頭骨應該沒事兒，我先用碘酒清一下傷口，再敷個藥，如果不放心的話，最好還是去縣醫院檢查一下！

蕙蘭道，那就麻煩劉老師了，先處理一下再說吧。

劉老師對家強道，家強，不要怕，忍一下就好了！

可是碘酒抹在傷口上面，怎么會不痛呢？家強痛得又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才給弄好了，劉老師微笑道，好了，每天下竿換一次藥，有個五六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蕙蘭謝了劉老師，然后給了藥費，背著家強回去了。

振興回來就看到了家強頭上頂著的一個藥棉，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家強嚇得都不敢看父親了。

振興就問道，蕙蘭，這是怎么回事？

蕙蘭只得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振興一聽，不由得大怒道，小兔仔子，要不是看在你媽的份兒，今天不收拾你一頓，你還不知道什么叫長記性！

振興作勢要打家強，這可把家強嚇得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

蕙蘭一把將兒子摟進懷里，對著振興就大聲道，振興，你干啥子？這又不是家強的錯，你把他嚇著了！

振興指著家強大聲道，不是他的錯？他要不是看了電視劇，跟家輝學那電視劇里面打架，怎么會弄成這樣？都是給你慣的！慈母多敗兒，看來一點兒沒錯！這次打破頭，下次就不知道怎么樣了！

蕙蘭終于也忍不住了，她抱著兒子，對著振興大聲道，有你這樣當老漢兒的嗎？兒子傷成這樣，你還要打他，他這么小懂什么啊？現在他看到你害怕，你不曉得想一下是為什么嗎？

振興哼道，我只相信一條，黃荊棍子出好人，不打怎么行？你見過哪家的孩子不是這樣教訓出來的？

這一次夫妻兩個，因為家強第一次吵架了。

第二天，是趕場的日子，振興也忙著要去鄉場上賣檁子，所以早飯也吃得早。

家強拿起一只碗就去盛飯，哪知道這只碗很滑，他一不小心沒有拿穩，這只碗就從小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碎了！

聽到碗碎的聲音，再看家強那手無足措的樣子，振興就忍不住心頭火起，伸出大手就想照著家強的臉上給一耳光扇下去，只是看到家強頭上的那個藥棉，他的大手才在半空中停下來了。

信不信老子覆你狗日的兩耳屎？！拿個碗都拿不穩！振興大罵道。

家強再次嚇得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他哭得很傷心，因為他覺得這不是他的錯，是因為碗太滑了！

不得不說，在八十年代的農村，家家戶戶洗碗都沒有用什么洗潔精之類的，就是用熱水洗一下，加之又沒有自來水沖洗，所以碗確實不是洗得那么干凈，是會有一點滑的。

一大清早的，而且還是趕場的日子，碗打碎了，是非常不吉利的，特別是對于做生意的人來講，所以振興才會發那么大的火。

看到兒子哭得那么傷心，蕙蘭又心痛了，她再次與振興吵了一架，結果振興飯也沒有吃，扔下碗就氣呼呼的走了。

家強心里那個傷心吶！自己又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父親就發這么大的火呢？他實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的還有蕙蘭，振興現在慢慢的開始變了。

蕙蘭也知道振興現在學會了打長牌，如果沒有什么生意了，他就會跑到茶館里，跟村里的人打牌。

如果打牌輸了的話，振興的脾氣就會變得很壞，畢竟錢都是好不容易掙來的，如果在牌桌上輸了，特別是輸得比較多的時候，自然也就會很郁悶，這時候再看到孩子犯什么錯，肯定會心頭火起啊！

還有一點就是，振興做生意，蕙蘭也幫不上忙，她既沒有什么做生意的口才，也不太會算賬，她只讀到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