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顧行歌嗅著鼻尖的芳香，表情淡然，“倘若有一美人，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我甘愿俯首系頸，為裙下臣。”

洛君離不置可否的微笑，“養虎為患，養你又如何？”

“助卿征伐，”顧行歌說。

洛君離緩緩移走了手，走到門前，輕輕一推，門外的風與夜聲一股腦的涌進，風與夜聲中伴隨著綿綿不斷的清脆鈴聲。

遠處的黑暗街道，此刻卻變得燈火通明，人們成群結隊從窄巷涌入街道，一襲素樸黑衣，一手持系著鈴鐺的木棍白幡，一手提著白燈，仿佛夜行的幽靈，又像是虔誠的信徒在進行古老的儀式。

“天極焉加……”

顧行歌此刻才發覺自己遺漏了什么，這個影響下城區的宗教團體始終未曾有所動靜，但這并不合理，此刻卻明顯是屬于神的時代，至少已經有兩位神顯跡了。

“她或許已經開始行動了，”洛君離說。

顧行歌明白她說的是花傾國，他忽然有些后悔在地宮中的約定，還有保護輕羅的事情。

“我將暗落之弓交給了她，”他說。

“災厄的力量并不相同，也無強弱之分，隨便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殺死災厄，”洛君離說，“但同時災厄也十分強大，她身為疾染之神可以使人感染各類瘟疫，但她的力量并未完全恢復，可能需要借助某些……”

“媒介……”顧行歌明白，就像是戰爭災厄需要蠱惑人心來實現目的，瘟疫災厄也需要通過一些媒介來傳染疾病，而依靠何種媒介呢？

“江承風……”洛君離悠悠地說。

顧行歌卻搖頭否定，他其實首先想到的也是江承風，但他總覺得江承風是個商人，不可能為了錢不要命，貪財便會怕死，而一無所有者最勇敢……

“對，他如今就是一無所有了，”洛君離走出房門，注視著密集的人群，“賭徒心理，下一刻必然身死，明天皇都或可能毀滅，換做是你，你會做何選擇？”

她回頭望向桌前的男人，那個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并無表情，但眼眸中卻帶著細不可察的笑意，她又幽幽地說，“似乎這個問題很多余了。”

“皇都明天會不會毀滅還尚未可知，但至少今天她還不能毀滅，”顧行歌站起身拿走了那本古書，他從洛君離身邊走過，慢慢走進人群的方向。

信徒越聚越多，直至匯成一股洪流，人們仿佛被牽引一般前進，低聲念誦著低沉的古語。顧行歌站在人群之前，靜靜地注視著，信徒們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依舊整齊的前進。他清楚的知道，下城區的天極焉加的信徒絕對沒有這么多，而且這些信徒更像是收到某種信號一般，不約而同的走出房門，穿著同樣的裝束，彼此并不交流，仿佛一個精密儀器上的運轉的齒輪。

“萬傀儡術，”有人在背后說。

顧行歌一回頭，一具龐大的身軀遮住了全部視線，精致又堅毅的臉龐上沒有半分表情，讓人窺探不出此刻她半分心理狀態，她身后還有一個并不亞于她的熊男。

“顧兄弟，又見面了，”江雷河抬手道，算是打了個招呼。

“雷河兄也決定跟隨陸序寒了？”顧行歌問。

“這倒沒有，”江雷河望了眼跟前的江娥，“在皇都我沒親人，就一個妹妹，小娥在哪，我就在哪。”

“那你呢？”顧行歌問。

江娥只是看著前進的人群，“我只想擊破蒼穹，倘若陸序寒欺騙我，我不介意親手殺死她。”

“也許你無法如愿了，”顧行歌說，“江氏掌握著下城區民眾的衣食住行，在食物中投放萬傀儡術的物品想必很簡單，而江承風的目的很大可能是利用這群人來威脅云宮方面。”

“終止萬傀儡術的方法呢？”江娥劍眉微搖問。

“我并不知道，不過即便有方法短期內也很難奏效。”顧行歌說，“在以前做海盜時常常遇到一些大風，人的力量渺小，根本無法改變天氣，只能選擇適應天氣，順風時揚帆，逆風時靜待。同理，我們現在能做的也只剩一件事，順應發展，既然不知道如何終止萬傀儡術，那不妨選擇……”顧行歌頓了頓，“控制傀儡。”

“依靠蛇神之力，”江娥說，“萬傀儡術雖然可以控制人，但讓所有人共同進行某種行動，應該需要依靠這種非人之力。”

“皇都擁有蛇神之力的人有兩個，”顧行歌瞳孔微縮，“除了云羅殿下之外，剩下那個或許就是這一切的幕后推手。”

“那也許一切很危險……”江娥聲音低沉，“那個人的身份并不簡單。”

“誰？”

巨響先于江娥的回答而來，街道的盡頭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仿佛古老戰場上的殺伐之聲回蕩千年，信徒們卻依舊虔誠的前進，秩序井然。

“該死！”江娥怒意盈目，“龍衛真的動手了。”

“沒理由不動手，”江雷河說，“這群人跟發瘋了一樣，鬼知道他們想做什么。”

“龍衛的數量并不多，并不足夠維持秩序，這群人去到云宮只是時間問題，”顧行歌退后兩步，取下背后的龍箱，

“你想做什么？”江娥問。

“兩位如果不想局勢變得混亂，就盡量阻擋信徒前進，”顧行歌抽出了盡淵，龍箱晃蕩一聲落地，他目光冰冷，“我會解決一切。”

“你打算直接殺過去？”江雷河疑惑。

“當然不是，”顧行歌微笑，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君離，交給你了。”

“君離？”江雷河一愣。

一個漆黑的身影從窄巷后緩步走來，她步履平穩，仿佛能帶來黑暗，原本還有些微光的街道隨著她的前進而變得漆黑，她最終停留在顧行歌身后，就像是回歸本體的影子，張開雙臂伏在顧行歌背后。剎那之間，黑暗猶如被一只巨口吞噬，隨即吐出，遍布身體的魔眼紛紛開啟，黑鱗與骨刺快速生長，最后一股黑暗從背后噴出，化為兩只巨大的黑色羽翼。

“第七魔眼……”江娥瞪大了眼睛。

顧行歌縱身一躍，升入漆黑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