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女人，女人罩著黑袍，低頭漫步，兜帽下只露出瓊鼻和淺薄的嘴唇，乖巧安靜的模樣總讓人忘記這位其實是代表不詳?shù)氖щx之神。他們就這么堂而皇之走到關(guān)卡前，顧行歌遞上身份證明。

“巡海者……”一名龍衛(wèi)翻看著戶籍資料，抬頭問，“因何晚歸？”

“遇到了一頭海獸，耽誤了些時間。”顧行歌回答。

龍衛(wèi)又瞥了眼身后的女人。

“她呢？”

未等顧行歌回答，另一個龍衛(wèi)走上前掀開了女人的兜帽，兜帽下的場景卻讓他大吃一驚，女人美麗的下半張臉讓他以為會是一個稀世美人，但兜帽下卻一張近乎扭曲的臉龐，從左耳至右眼處是黑色灼燒的傷疤，看起來就像是燒焦的蟲子軀殼。

龍衛(wèi)放下兜帽轉(zhuǎn)身看向顧行歌，眼神中透露著疑惑。

“黑巖島的島民，”顧行歌朝那名龍衛(wèi)走去，手不經(jīng)意間朝龍衛(wèi)口袋里塞了幾塊骨幣。

龍衛(wèi)心領(lǐng)神會的點頭，這種事很常見，常常有皇都的人將島民帶回，當做妻妾或是奴仆，人口貿(mào)易雖然禁止，但給夠錢也并非不行，畢竟從某種意義上看這也是為了生存。只有一些例行檢查還是需要的，龍衛(wèi)朝女人指了指的顧行歌。

“他是你什么人？”

顧行歌也看著女人，龍衛(wèi)這個詢問不過是為了避免某些強制人口貿(mào)易的行為，常有商隊在海上抓捕一些落后島民賣到皇都，更有甚者，也會依靠武力搶奪婦女，這種事一旦鬧大，上面就說不過去了。

眾人等等待著，女人嘴唇微啟。

“我的丈夫。”

“嗯，”龍衛(wèi)轉(zhuǎn)身朝城門前的人喊，“放行！”

龍衛(wèi)并沒有注意到，顧行歌卻看的清清楚楚，女人說完那句話后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望著離去的兩人，龍衛(wèi)掂量著手中男人繳納的過路費，有些好奇這個男人品味，看樣貌也不是那種找不到媳婦的人，卻找了個惡鬼一樣的女人。

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皇都內(nèi)街道上人也寥若星辰，一切都靜悄悄的，越往下走，月光與星光越暗淡，路面變得漆黑，女人掀開兜帽，來回打量著四周的景致。

“這到底是幻術(shù)還是什么？”顧行歌頭沿著石板路一直朝下走去。

“可以說是幻術(shù)，也可以說不是，”女人忽然低低一笑，“魔能而已。”

“魔能？”

“人開啟魔眼后身體會發(fā)生一定程度的魔化，那不過是魔能改變元的形態(tài)而已，我只是把魔能聚集在一處，繼而外顯，就成了剛才的樣子，”女人跟在顧行歌身后，“你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一般，我只是好奇大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顧行歌說。

“叫我君離就好了，”女人說。

“你真的是戰(zhàn)爭災(zāi)厄？”

“我從未說過我是，”洛君離微笑，“當然，我也從未說過我是。”

“那……”顧行歌話剛開口就被打斷。

“只是一個鬼神，”洛君離聲音低沉。

顧行歌腳步停下，他回頭看去，罩著黑袍的女人正抬頭仰望著夜空，周圍高聳的樓房阻隔了許多視野，夜空只剩下一條線，線內(nèi)卻點綴著出了半天的繁星，宛如星河，女人漆黑的眸子里也映著天空的星河，微風從街角吹起，便揚起烏黑的長發(fā)便與女人一起融進黑夜，寂靜的街道中只剩下女人眼中的璀璨星河。

顧行歌第一次覺得面前的人不再是不詳?shù)氖щx之神，而是一個初見風景的少女。

“沒來過這里？”

“沒有，”洛君離收回目光，“別有一番韻味。”

“提前預(yù)告一點，我住所那里氣味很難聞，”顧行歌提醒道。

“但愿不會太糟。”

即便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盡頭的污穢讓她有些猶豫如何踩下去，顧行歌側(cè)眼看著女人盯著自己的鞋子踟躕不前，指了指一旁，“在那。”

洛君離長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朝樓上走去。顧行歌不知為何，心理的戒備微微放下，女人給他的感覺漸漸真實起來，擔心長裙與鞋子被污穢弄臟，似乎不再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了。

他看著已經(jīng)熄燈的穆家，覺得住在這里并非長久之計，穆妍那丫頭很聰明，肯定會明白什么，他思考著走到屋前，洛君離正仰頭望著屋頂?shù)膱D案，人名和地圖構(gòu)成了一副巨大的圖案，她回頭看著顧行歌。

“看起來你在計劃著什么，就像是一頭蟄伏的野獸，伺機而動。”

顧行歌輕輕關(guān)上了門，走到桌邊坐下，“在皇都生活從來都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注意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現(xiàn)在不會了，”洛君離在坐到了床上，“我將賜予你三種神力。”

“三種神力？”

“第一名為御濁之力，”洛君離起身撫過顧行歌手臂，一條白蛇圖案緩緩出現(xiàn)，“這是抵御濁水的力量，你見過了。”

顧行歌撫摸著刺青般的白蛇，猛然想起一件事，“沈陌都也擁有白蛇刺青，也是你賦予的？”

“不是，從某種原理上看，所有神明都擁有賜予御濁之力的能力，而蛇神死去，所以掌控萬蛇的神力失去主人，那些力量便可以被其他神明運用，也就是說賜予他力量的人，擁有媲美神的力量。”洛君離說。

“皇都還有這種人，”顧行歌有些意外。

“很多，”洛君離說，“取出你的魔能武器。”

顧行歌抽出盡淵，洛君離手指輕輕撫過劍身，“第二，賜予汝以吞噬之力。”

“吞噬？”

“幽龍本身就擁有吞噬之力，但吞噬只作用于武器，我將吞噬之力轉(zhuǎn)移至你的身上，”洛君離頓了頓，“通俗點講，你武器所吞噬的同樣作用于你，武器吞噬了力量強大的魔物，身體的力量也會增強，武器吞噬了操控水的魔物，身體也會擁有那種力量。”

“真是不可思議，”顧行歌低聲說。

“這是幽龍的力量，”洛君離說。

“第三個力量是什么？”顧行歌收起盡淵抬頭問。

洛君離只只淺笑，她手指輕輕拉開系帶，黑袍便如閉合的花瓣綻放，露出曼妙的花蕊，玲瓏剔透的肌膚映著微光，她蓮步輕移，走到顧行歌身后，雙臂攀上了他的脖頸，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檀口傾吐攝魂的芬芳。

“便是君離。”

“大小姐還真是冷漠，”顧行歌只是低聲說，“湛塔洛氏剛剛覆滅，大小姐絲毫不悲傷，未免也太虛假了吧。”

“但虛假讓人沉醉，”洛君離輕輕吻在了那緊繃的面頰上。

顧行歌手指微微顫動了下。

“你很緊張？”

聲音從床上傳出，顧行歌猛的抬頭，洛君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合身倒下，亦或者她始終就在那里，睡在如水長發(fā)之上，她忽而一笑，媚眼如煙。

“孤獨的家伙總愛臆想。”

顧行歌還想解釋，洛君離已經(jīng)翻了個身，面朝里面，只露出如玉的頸部，發(fā)絲搖落，只是淺淺的笑聲仿佛微風灌入顧行歌耳中。

他坐在桌前，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臉頰，什么也沒有，只是指尖卻又沾了一絲胭脂香氣，他起身走到墻邊，拎起了一壺酒，捏碎了泥封。

“我睡的很淺，沒事不要發(fā)生聲響，”床上被吵醒的人說。

顧行歌拎起酒瓶朝屋外走去，輕輕合上了門，坐在屋外臺階上。更深處的地方此刻沒有一絲光亮，月光也無法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