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杜爾大廈頂層。

遲隱離開之后，他出現的消息火燎般傳遍了萬氏整個高層。

頂層的十乘三會議桌上，憂心忡忡的杜卡里姆、康什爾幾位與會董事共坐席間，能夠讓他們坐在一起的機會很少，尋常的財閥事宜都已不是他們親自過問了，但今夜卻有一樁。奇怪的是身為董事之一的萬凈漪，此番卻不在場。

放映的全景息影上是第一人格和萬凈漪交手的畫面，從第一人格最先出手，到萬凈漪玉頸下項鏈亮起，全過程一幀一幀慢放。

息影放完，與會者們尚眉頭緊鎖坐在原位，目光尤其聚焦在遲隱毀滅之力凝聚的手掌，充滿了不可思議。

“到底怎么回事？”杜卡里姆雙掌撐桌，站起厲聲質問，“他不僅沒切除腦葉，還殺了我們布下的守衛，你們執行局怎么辦事的？”

“這是我們的過錯？我們部署了充分的準備，你也看到了，他這身手定是穿了極高的義裝！”執行董事康什爾立時反駁道。

“誰能給他？我們萬氏都沒有這種義裝吧？你意思是他還有高人相助了？”董事昂羅冷笑開口。

“好了，事到如今爭執這些也無用，我們本意是讓遲隱消失。儲君的幾番舉動或許是對凈漪探出欖枝的暗示，這對我們萬氏也有好處，如今遲隱未死，接下來該當如何才是要緊。”盡頭主位上的人沉下眾口。眾人的爭執因為他緩和了些。這個人，就是萬氏財閥明面上的主人，萬載沅。

“儲君那邊我們已經放出了話，難道告訴他凈漪前夫不僅未死，更未瘋魔？”杜卡里姆冷哼一聲。

眾董事皺起的眉頭，述說著這個舉動是多么愚蠢。那個對一切充滿掌控欲、瀧淵古國唯二的少年國柱，可不會容許有活人碰過自己的中意之物。

“他那邊照辦，遲隱早已不算我們萬氏之人，活著又能如何？”沉默了一會，眾董事開始各抒己見。

“他今日敢來我們總部鬧事，又全身而退，顯然就是故意為之，我們挖了他的種，奪了他的資質，他定是要來報復的！”康什爾言辭鑿鑿。

“報復？他一個人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你莫是被這個瘋子搞怕了吧？”

“你說什么！？”

“安靜?！比f載沅出聲道，“話雖如此，這個瘋子留著也是個禍害。傳下去！加派人手，務必找到他的下落！”

……

議會結束，執行董事康什爾眉頭不展地從人群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沒有人注意到他身后如影隨形的一道黑影。

今天發生的事讓他心浮氣躁，抹除遲隱的事明面上是他的安排，但其他人卻把所有責任怪到他的頭上，這令他十分不快。進屋坐下，舉杯欲飲，杯中的苦茶在冰涼的水面打轉。

“來人，倒茶！”康什爾吼道。

門外沒有半點聲音?？凳矤栒鹕戆l火，一把冰冷的刀無聲地架在他下頜，將他逼回了座位，連帶著逼回的還有他的火氣。

“你看起來，知道一些事情？”

高椅后的人影走出黑暗，康什爾看到這一張臉，頓時大驚失色。

“你！你是遲隱？！”任誰也沒想到遲隱不但沒有離開伊斯大廈，還藏身在此，旁人巴不得逃出這虎口狼穴，他還敢只身犯險！

“派人給我做手術的，就是你們？”第一人格問道。宴會上臨走前，那位高層的話令他十分在意，這些人肯定知道什么內幕。

“是又如何？”康什爾色厲內荏。

第一人格眉頭一挑，在康什爾胸前一刺，沒入半寸，“我沒有耐性再問一遍，為什么對我下手？”

康什爾發出一聲慘叫，支支吾吾，“儲君和凈漪即將…聯姻，而你…很礙事?！?

“你說你們挖了我的種，奪了我的資質？”

“你偷聽我們講話？”康什爾立刻聽出了貓膩，而后就一言不發。第一人格刺入他胸膛的刀柄猛一橫轉。

康什爾痛的面容扭曲，劇痛這才讓他老實，“我們把你的種賦……移植給了萬凈漪……”

……

只有很少數的人生而有種賦，這是一種類似骨髓的奇異力量，能夠提升修行天資，帶來各種能力。

而按這康什爾的說法，他此前曾是有種賦的。

碎片的記憶忽然從第一人格腦中而過，早年他沒瘋之前，萬凈漪唯一的瑕疵就是修道資質不夠。為此，萬氏便將主意打到了合適的自己身上。通過實施一場手術，一場易骨換髓的手術，將身懷種賦的自己之種，嫁接到的萬凈漪體內。至此，萬凈漪將雙全無缺，無論是修道還是義裝，踏入全才之列。

那場手術，為了保持種的活性，遲隱并沒有被麻醉，手術刀裁開了他全身的每一處骨頭，骨頭中的種賦被抽出匯聚，足足三個時辰，從最初的哀嚎到后來慘叫都發不出，如同凌遲之刑。

金紅色光芒藏匿在血骨深處，照亮了整個手術室，晶瑩的血糊涂暴露在空氣面前。只是站在這金色血糊旁邊，就仿佛讓人重回壯年，一掃暮頹。

主刀醫師弗朗西斯手中，種賦形如晶瑩的粘稠漿糊散發著無窮寶光，從遲隱體內被強取而出之后，它就開始扭動著尋找宿主，幾人甚至聽到了如同嬰兒般的慘叫聲，讓人從靈魂深處戰栗。血糊渾身像是無數滾動的蚯蚓和凸起的毛刺，拼命扎入弗朗西斯手套下的皮膚。這份種賦品級極高，不是非原生的宿主所能承受的。

主刀的弗朗西斯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捧著這團血糊，臉上逐漸浮現恐懼，以他的閱歷，行醫大半輩子見過不少種賦，但是像這樣邪門的種賦，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我做不了…”弗朗西斯顫顫道，種賦有靈，越強大的種賦也是如此，他開始害怕了。

“做！不做我殺了你全家?！痹诒O控外注視的集團高層道。

弗朗西斯無計可施，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他將種賦一分為三，這份種賦太過邪門，只有分做三份萬凈漪才有承受的可能，即便如此，成與不成，還要看她自身命數?？梢源_定的是，如果萬凈漪移植失敗，他必定難逃其咎！

自身被一分為三，種賦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弗朗西斯面色變得無比凝重，這東西對他們這種骨髓成熟的人來說是致命的毒藥，與自身相排斥的種賦會入侵骨髓將內部結構徹底破壞掉，最終從里面一點點死亡腐化。而對越年輕的人來說，接納種賦的幾率越大。

此種一接觸到萬凈漪的身體就轉而放棄了入侵主刀醫師，它感受到眼前有一副更加合適的身體。只是一個眨眼它就鉆入了萬凈漪體內，萬凈漪痛苦的神情逐漸安詳了下來，像是重新睡著。僅僅片刻時間。她的臉頰開始浮現朦朧的光，面色歸于紅潤。隱藏的種力作用在她的身體，已經在她骨里生長，重塑她的身體，隨著時間的進行，這變化將積累到質變，她將破繭成蝶。

“當時你痛的都不會說話，手術完人就瘋了，而給你手術的那幾個醫生，半月后也死了，接觸你的種賦之后被侵蝕，全都死的很慘。”

第一人格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我的其他兩份種在哪？”第一人格再度逼問，三份種，萬凈漪身上一份，另外兩份又在何處？

康什爾輕笑道，“告訴你我會比死還慘，萬氏不會放過我的?！笨凳矤柾π匾挥?，主動刺穿了心臟。

“康什爾董事，康什爾董事！您在嗎？”門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有人似乎察覺了這里的動靜。

第一人格沉默地看著身體逐漸冰冷的康什爾，身影在伊斯大廈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