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將一個杯子遞過去，里面是冒著熱氣的開水。

明小琪本就瘦小，裹在陸澤的大衣里，只有頭露在外面，白凈的臉上是未干的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

“謝謝。”她雙手接過紙杯，眼睛游離看著別處，聲音小的像蚊子。

陸澤坐在她的對面，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打破兩人之間的尷尬，只能沒話找話，眼光移到桌面上攤著的書。

“你在看卡牌研究啊，第163期？誒，這是周刊吧，我記得現(xiàn)在刊號都是五千多了，163期…這能算是古董了吧。”陸澤有些好奇的問道。

明小琪面前那本書雖然看起來保存完好，但紙張已經(jīng)黃的厲害，而且感覺很薄，一碰就散的樣子。正是《卡牌研究》，這是卡牌研究領(lǐng)域最權(quán)威的雜志，創(chuàng)刊已經(jīng)100多年，卡牌研究有什么重大成果，第一時間都能在這本雜志上看到。

只不過，這本書之所以暢銷，就是因為能夠通過它得到卡牌研究的最新消息，163期，算算應該是將近1個世紀前的雜志了，上面記載的研究應該早都被淘汰了，明小琪看這個做什么？

明小琪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jié)，沒有立馬回答，沉默片刻后，她眼睛的光凝聚了許多，像是做了決斷，抬頭直視陸澤，開口道。“你應該聽說過吧，我是漏斗。”她又低下頭，咬了咬嘴唇，繼續(xù)說道。“那不是謠言，我的確是漏斗。”

陸澤張了張嘴，他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我生在獵人世家，我的爺爺，奶奶，祖父，祖母，都是人人仰慕的傳奇獵人，我的父母也是天才…我的姐姐更是驚才絕艷，3歲便顯露出卓越的獵人天賦，14歲進入獵人榜…只有我，全家只有我…是個廢物。”

明小琪扯了扯衣領(lǐng)，把自己裹得緊了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知道漏斗根本當不了獵人，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棄…從小到大，我唯一的夢想就是成為獵人，我嘗試各種辦法，我付出別人雙倍，甚至數(shù)倍的努力…但最終發(fā)現(xiàn)，體質(zhì)的缺陷不是后天的努力可以彌補的…想要成為獵人，我必須修補我的身體里的漏洞…于是我開始翻書，查資料…漏斗早在探索者時期就被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一定有人做過相關(guān)的研究…”

說到這，她的眼神亮了些，語氣也興奮起來。“最終，我在一本探索者時期的研究手札中，找到了一個名字…羅伯特，查爾斯.羅伯特，一個探索者時期的學者，他的命運和我十分相似，從小夢想著成為一名獵人…但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是‘漏斗’體質(zhì)，但他沒有放棄，轉(zhuǎn)向研究領(lǐng)域，一身致力于找尋解決‘漏斗’體質(zhì)的方法。追尋著這個名字，我開始收集他的研究文章…這本卡牌研究里，就有他的一篇文章。‘有關(guān)漏斗體質(zhì)原理的猜想’…”明小琪突然停下，把面前的書推過來，咬著嘴唇，神情黯然。“至于結(jié)論，你自己看吧。”

陸澤接過期刊，直接從結(jié)論一欄的文字讀起。

“綜上所述，漏斗體質(zhì)之所以無法發(fā)揮卡牌本身的效果，其原因類似于電學中的‘絕緣’原理，若將卡牌能量比作‘電流’，那么漏斗體質(zhì)就像是橡膠和塑料一樣，在此，我們引入一個‘能阻’的概念，如果普通人的能阻是1的話，那么漏斗的能租就是100，甚至更大的數(shù)字…”

“…這應該是我關(guān)于‘漏斗’的最后一篇文章了，很遺憾，以下是我根據(jù)各種研究數(shù)據(jù)得出的結(jié)論：漏斗體質(zhì)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可改變的…屬性。”

看到這，陸澤明白為何明小琪會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不容易看見了一絲曙光，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居然是‘不可改變’。比絕望還要慘的，應該就是希望過后再度失望。換做是誰都會崩潰的。

‘結(jié)論’一欄下面，是一條條引用標注，這是用來注明文章中引用的一些數(shù)據(jù)和結(jié)論的出處。

陸澤下意識把這些標注也掃了一遍。

他看的很快，眼珠不停左右晃動，一行行掃過去。

等等。

陸澤的眼珠突然停頓，片刻后，又往回上移了幾行字。

一條標注映入眼簾。

【25.伊曼努爾.歌德： g11號遺跡壁畫復原邏輯概述；世界考古】

伊曼努爾.歌德。

陸澤記得，伊曼努爾.歌德，正是那本《探索者名錄》的作者之一。

這會是巧合嗎？

如果不是巧合，難道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自己碰巧看到《探索者名錄》，明小琪恰好發(fā)現(xiàn)這篇文章，甚至他和明小琪的相遇，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引導？

不，不會的。

陸澤瞬間否定自己荒謬的想法…這太不切實際了，別的不說，萬一剛才自己不管明小琪，直接離開，這種安排豈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應該是巧合…陸澤皺起眉頭，他往前翻了兩頁，開始從頭讀這篇文章。

越讀，他的眉頭皺的越緊。

這篇文章…太古怪了。

作者查爾斯.羅伯特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學者，事實上，若不是明小琪，陸澤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雖然對作者一無所知，但有著大量閱讀量打底的書癡陸澤，已經(jīng)能夠通過文章中的文字風格，初步了解其作者的一些特質(zhì)。

查爾斯.羅伯特的特質(zhì)是嚴謹…從文章中，陸澤能感受到羅伯特嚴謹?shù)难芯繎B(tài)度，凡是推論，必有依據(jù)，凡是依據(jù)，必然經(jīng)過考證。

錙銖必較。

這種嚴謹?shù)膽B(tài)度幾乎貫穿了整片文章…除了最后的‘結(jié)論。’

問題就出在這里

由于這篇文章論證使用的數(shù)據(jù)，理論都不算高深，屬于陸澤也能看的明白程度。

按照陸澤的看法，這篇文章舉出的所有論據(jù)，都只能證明漏斗的原理和電學中的‘絕緣’原理‘相似’，但無法斷定兩者原理相同，更別說得出‘漏斗體質(zhì)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可改變的屬性’這種一棒子打死的武斷結(jié)論。

論證過程極為嚴謹，但結(jié)論卻總結(jié)的極不嚴謹。

簡直像是一個人些過程，另一個人寫結(jié)論，然后拼湊出來一樣。

“這個查爾斯.羅伯特，在這之后，還有文章嗎？”陸澤抬頭看著明小琪。

“沒了…寫完這篇文章后，又過了一個月，查爾斯.羅伯特在家里自殺。”明小琪語氣里有種感同身受的憂傷。“他死前留下一份遺書，上面只有一句話。”

“什么？”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