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齊予安背對窗外,來不及回首,只覺得一道凌厲的氣息如離弦之箭已是近在咫尺。急切之下,他摔開手中茶杯,急聚心脈氣息,將腳邊的銀斧召起,同時斜跨一步擋在銀斧與天落之間。光影變化,只聽“轟”地一聲,齊予安竟被自己的銀斧撞得飛起,整個人徑直撞到一側的墻上,但見墻面上赫然出現無數網狀裂紋,墻體微微顫抖,磚石碎渣不住地掉落。
尚無喘息之機,又一道氣息直指天落疾速而至,齊予安未作任何停留,飛舞著銀斧好似一張光網,大呵一聲,直面那道氣息向著窗外躍去。未及窗口,齊予安腳下一滯,身體被阻在窗內,口角竟然溢出鮮血來。
一旁的天落雖然感知不到氣息流動,卻能看清眼前的這一番變故,心內驚想:看此番情形,莫非是晏王府另遣高手前來,欲圖再探底細?
齊予安被阻于窗口不過瞬息之間,他調理氣息奮力跳出窗外,在院落當中立住。只聽他對著院落暗處呵道:“你是何人?暗中偷襲算什么本事?有膽現身出來試試!”
齊予安的喊聲未停,天落快步走到窗邊,看向院中陰暗之處,僅有一棵約有三丈高的桂樹,樹上的桂花再度吐蕊,陣陣夜風吹過,枝頭米粒狀的花朵紛紛灑灑,彌漫于夜色之中甜香膩人。
數息之后,復見枝葉搖曳,齊予安竟沖過桂樹,從院墻躍過,落至客棧外的路中央。此時路上尚有不少行人來往,眾多酒肆茶舍人聲起伏,甚是喧鬧。齊予安稍作停留,略略觀察之下,徑直向街道的西面奔去。
奔至數百步,已經來到小鎮最熱鬧的夜市,擺攤叫賣人聲鼎沸,來往人眾熙攘接踵,齊予安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來回徘徊,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于是心下暗想:算你走運,今日且先放過你......突然,腦中似靈光閃過,他暗叫一聲“不好!”便急急回身奔往客棧。
卻說天落在客棧屋內,見齊予安躍出院落,正欲推門而出,房門卻無聲自開,一道暗影掠過,只聽見身后一個聲音說道:“你是天棄。”
天落心中一驚,轉身回頭,只見一人站立于屋內,雙臂抱于胸前,身著玄色夜行衣,頭帶玄色面巾遮住面容,僅僅露出幽黑閃爍的雙眼直視著自己;左側腰畔佩刀,玄鐵刀鞘幽黑暗沉。天落暗自猜測:莫非此人正是方才暗中偷襲之人?于是,他開口問道:“方才,是你在院中暗襲嗎?”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緩緩退到院中。
玄衣人并未答話,此刻內心亦在悄悄琢磨:“這個少年于三日前身受重傷,此時看起來,周身卻毫無傷痕,近處細觀,又確是沒有修為,著實讓人費解。”眼見天落退至院內,他不禁暗笑:“今晚若讓你逃走,豈非墮了我的聲名?”于是,話不多說,心念所至,刀光即現。
天落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左肩頭一陣巨痛,似是斷裂一般,卻不見鮮血淋漓,連衣袖都是完好無損。再看那玄衣人,仿似未曾動過,連腰畔佩刀都是尚未離鞘的模樣。
玄衣人見天落未有絲毫反抗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不免心中稱奇:“此人果如師弟所言,即不喊痛亦不求饒,著實是怪異。看來,要來點厲害的方可。”于是,他縱身躍向門外,雙手一揮,天落面前兩道赤色弧光閃過,仿佛閃電一般劈過來,直覺得呼吸一滯,待玄衣人從頭頂掠過,那兩道弧光便隱入衣襟,看似沒有留下任何印跡,他卻覺得五腑六臟似是被切割一般的疼痛。
玄衣人落在天落的身后,未及站穩復又縱身而起,刀光仿佛無處不在,疾如電擊,讓人無處可避。天落立在一片赤紅刀光之下,仿佛置身于血海,身體看上去好似毫發未損,卻已是氣息漸弱,幾近窒息,眼見即要暈倒,最后一眼看到一道銀光閃至,擋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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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風鎮東北,閱松客棧,二樓客房。
房門無風自開,房內油燈一閃,一名黑衣女子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房內。她謹慎地關好房門,來到桌旁提起茶壺灌了幾口涼茶,看著桌上的茶杯,不免有些懊惱,心中想道:“前日,王爺令我前來青風鎮暗殺那個名為天棄的銀發少年,沒想到還是無功而返。那小子為何拼死也要護著天棄?不過是一個街頭偶遇之人罷了。那小子......想來已有多年未見,不知今晚是否會被他瞧破行跡?”想到此處,俏麗的臉頰隱隱浮現兩團紅暈,一雙冷艷的鳳眼竟然也有一絲笑意。
原來,此女子正是御風堂第十代云字輩的大弟子云風隱,年方二八,修為卻是同門同輩的翹楚,不僅無影氣箭神出鬼沒,更是擅于隱匿身形,氣息難覓,蹤跡難尋。
兩天前,齊王交待暗刺的任務,原本以為是一件極為容易的事情,沒料想來到青風鎮后,就發現那小子寸步不離,處處護著銀發少年。云風隱決定暫緩動手,先觀察一番,仔細瞧清了情勢再作打算。
齊王曾經交待,此銀發少年關系圣都隱秘之事,切不可讓旁人擄了去,亦不能泄露御風堂行蹤。方才見那小子背對門窗并無防備,于是暗施無影氣箭,卻不知怎被瞧破,他竟揮斧并以肉身兩番相擋。若不是那小子拼死,云風隱斷不會手下留力。畢竟王爺的心頭肉......看方才情形,大概還是傷著他了,不知王爺會否怪罪。
云風隱的心中頗為煩悶,思前想后,決定再去臨松客棧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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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松別苑,書房。
霜斷與晏楓對弈正酣,忽聽門外動靜,霜斷放下手中棋子,朝著門外說道:“進來回話。”
來人一身夜行衣,步履輕盈,原來是晏府暗探則寧。他正欲半跪施禮,霜斷擺擺手,問道:“那客棧內此刻有何動靜?”
則寧回道:“那齊予安果然被人引開,令師兄此刻想必已然得手。”
霜斷面容稍緩,略略點頭,說道:“你再去客棧小心旁觀,若有消息速來回報。”
則寧應聲退出門外,潛入夜色之中,向著臨松客棧疾馳而去。
霜斷回過頭,笑著對晏楓說:“晏伯伯果然好主意。齊王府的刺客定然是不好應付,若那混小子知道是被自己家的人帶偏了,是不是要氣死?”
晏楓展顏而笑,說道:“素知我府中必定會藏著齊府的密探,此番乃是將計就計。我料定,齊自諾絕不會放過此立功機會,若能將圣帝親批之人緝捕,免不了教他更加驕狂。然而,他卻不知我黃雀伏后,哈哈哈......”
霜斷一掃近日心頭陰霾,不住地點頭稱是,心中想著:事后該如何答謝師兄。
臨松客棧。
卻說齊予安飛奔而回,眼見客棧院內一片赤色刀光如海,毫無猶疑地揮舞銀斧沖躍至院中,剛進院門,只覺得腑臟翻騰,氣息倒逆。齊予安怒吼一聲,雙目圓睜,未退半步,銀光飛閃,徑直朝著刀海最深處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