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也許只是沉醉入死的三年后。木之在曼竹的故鄉(xiāng)找到了她,她已嫁為人婦,也是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少年的生母。
曼竹并未驚異木之的來到,也沒有過多的言語,木之也聽附近人說過曼竹歸來出嫁,七月產(chǎn)子的故事。曼竹駐足在江畔的小鎮(zhèn)上,南方的溫?zé)岷统睗癫]有贈與她四季不滅的花開,像她難得一見的笑容。
初秋,木之回到了那個他本不太留戀的村莊,如果不是曼竹來過,還有光棍贈別的黃土,他永遠(yuǎn)不會回來,當(dāng)然只是也許。如他多年前的思考一般,光棍去世了,就埋葬在那片柏樹林里,木之很悲傷,他想起了那些難聽至極的歌聲卻猶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般。在秋雨未至之前,柏樹林里新建了一幢磚石的墳?zāi)?,也第一次有了冥錢和香燭的裊裊青煙。村里的老一輩已不再談?wù)撃局母改?,兒時的玩伴們膝下已是有足以去石牢之乎者也的兒女,瓦屋還在,柴房已被多年前的一場大火夷為平地,該變的已物是人非,不變的永遠(yuǎn)都還在。十多年,所有的世故都已生疏,熟悉的僅僅只有木之自己而已,也許還有那包黃土,和木之能體會到的光棍沒有跟任何人說起的遺言,當(dāng)然木之無法描繪出那種知道又不知道的感覺,更不能去描繪得似是而非。
木之并沒有做太多停留,秋雨來時,木之就走了。他想去住在小鎮(zhèn)看透曼竹的迷離雙眼,和少年的步履蹣跚,可他沒去,在縣城的碼頭邊住了下來,他說這是當(dāng)初最不該停留的地方,他卻住在了那里。縣城已經(jīng)修好了橫跨大江的橋梁,像是木之兒時的夢里的火龍一樣雄壯。木之買下了多年前的渡船,翻新改修后往返于小鎮(zhèn)與縣城之間。為小鎮(zhèn)送去新穎的玩具,進(jìn)口的糖果,和新奇的家具與生活用品。
木之并不刻意,可是小鎮(zhèn)小得每次都會相遇,木之的眼睛會說話,曼竹的低頭總是默默不答。有一天木之說:“你去追尋我的每一條路我都重新走過,它們已成為了你生命中的支流,我就住在一條路的邊上,等我不在后,你應(yīng)該能找到一坯我的黃土?!甭裾f:“孩子的名是知木?!?
后續(xù):許多年后,木之漸漸老去,少年時的磨難與長期的內(nèi)心掙扎讓他身體不堪重負(fù),在一次重病之后,托人為曼竹送去了居所的鑰匙,終于也閉上他已多年不愿意睜開的雙眼,終已如愿。曼竹和知木趕到時,木之已是一盒白骨。
曼竹打開了木之多年打理的居室,和多年前木之為她描述的一樣簡樸,就和多年前自己居住過夢的地方一樣。曼竹讓知木拿走那包藍(lán)布黃土,多年前她一個人的時候也打開過。她自己卻揀起案上的書信,笑了起來,兩只淺淺的酒窩和木之一樣,幼時的知木也是。
“我路過你的時候
天陰著
終我也一生也未晴
你,和一枚秋天的葉子
躺在棕櫚樹下
沒有陽光,沒有月亮
山藤繞過腳底
就枯萎在左手旁
從未停止呼吸
也沒有歌唱
有多少枯枝抱著你
也不是在等待埋葬
你也許被黃昏叮咬過
也許就是大山的新娘
一雙潔凈的鞋,從未在路上
潔凈的手掌,和鼻梁
被一張白紙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