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低下頭說：“對不起，爹爹。”

她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委屈了。微微帶著哭腔的顫音讓黎江俊心軟了。

但是黎江俊還是很生氣，于是他沒有說話。

黎晚悄悄抬起頭瞄了一眼黎江俊，看見一向慈愛的父親冷著臉，一副嚴肅的樣子。

“爹爹。”黎晚試探著伸出手去拉住黎江俊的衣角。

“我錯了，對不起。”

“我……我以后不會這樣子了。真的！”

黎晚討好的搖了搖黎江俊的衣角。

黎江俊看著黎晚。她的眼眶略有些泛紅，一雙浸了水的眸濕漉漉的盯著他。

不能抑制的讓黎江俊心軟了。

黎江俊輕輕嘆了一口氣，心里軟成一團，還有些莫名酸澀的水汽在心里晃。

他柔和了聲音。低下頭看著黎晚的眼睛，問道：

“你認真的告訴爹爹，你是喜歡殿下嗎？”

黎晚一下子紅了臉。紅紅的眼眶和臉頰顯得她十分惹人憐愛。

黎江俊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繼續問道：

“你們才見了多久啊？你真的確定那是喜歡嗎？”

黎晚強忍著羞恥，認真的說：

“可能是因為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黎晚有點說不下去。

調整了一下呼吸，臉上的溫度也下去了些。她才繼續說：

“第一次見到殿下的時候，那時候殿下剛剛殺了那些刺客。臉上身上都是血，那樣子看著很是可怕。

他看了我一眼，特別恐怖。然后他就暈過去了。

我把殿下扶起來……

……晚上的時候他突然從窗戶上進來。那個時候我剛好想起白日里的事情，害怕的睡不著覺。

是殿下安慰我，說那些和我都沒有關系。……

殿下人很好的。”

黎江俊聽完一臉復雜。他和夙梵燼雖說都是戍守邊關的將領，可是沒在一個地方。

因此了解也不深。

這次兩人共事也不過才短短幾天。只是覺得殿下的確是一個有勇有謀，有大將之風的人。

平日里的作風都是十分冷酷穩重的。想不到從黎晚嘴里說出來的這些話，竟把殿下說的像是個溫柔君子的可憐青年。

黎江俊忍不住陰謀論。

總覺得是殿下會裝。黎江俊惡劣的想，皇家的人心思都多的很。個個虛偽善變又無情，指不定是騙人的。

黎江俊心里又生上火來。騙誰不好騙他的女兒！

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黎江俊勸導黎晚：

“阿晚，我知道你這么愛慕殿下。可是殿下不一定喜歡你啊。

你們才剛認識，有什么感情可言？”

黎江俊語重心長的說：

“有時候只看表面是不行的。你只是看到了他想讓你看到的。

如果他有一天露出了別的樣子，你還會喜歡他嗎？

爹爹剛從軍中回來，你知道他們說你可能因為殿下而受傷甚至丟掉性命的時候。”黎江俊想起當時那一瞬間的心悸。

“爹爹是心疼你啊。”黎江俊最終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只看到他那么可憐。可你也不想想，皇宮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否則這么多年為什么總會有暴斃的皇子后妃？

殿下能從那里面殺出來到達如今這個地位，你難道真的相信那是他真正的樣子？

阿晚，你真的信嗎？”

黎江俊一番話說的黎晚呆住了。

是啊。為什么……偏偏對她就是這樣溫和呢？

明面上是太子殿下和六皇子的支持者分庭抗禮，可若是夙梵燼在暗地里設局了呢？

倘若兩派之中都有夙梵燼安插的間諜呢？

他那日說的那些可憐話，誰知是真是假。

還有……她現在因為夙梵燼被斯塔盯上。

又是不是他設的局？

……

黎晚越想越覺得心里一陣發寒，一時間手腳冰涼。

黎江俊看著女兒，溫柔的說：“爹爹先帶你去軍營吧。”

“嗯。”黎晚輕輕的應了一聲。

其實并沒有什么要收拾的東西。黎晚也沒有心情去收拾東西。

花越看見黎晚魂不守舍的樣子，放輕了動作，幾乎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丞相一家都南下了，只剩一個李詩宣留在太子府。

原本李詩宣也是要走的，只是聽說太子殿下要留在皇城，她便也要主動留下來。

為此差點和家里鬧掰。只是最后丞相還是放松了。

大概是想著太子殿下終究是要上位的。

若是日后太子登位，李詩宣就是皇后。

到時候他們就是皇親國戚，永遠都是世家大族。

只是沒想到，夙宇軒竟然這么堅定的留在皇城。

如今這幅兵臨城下的局面，太子殿下大有一副與皇城共存亡的架勢。

東宮。

夙宇軒坐在案前，脊背挺得端直。

他以往如同含了溫水的眸現在充滿了疲憊，干澀不已。

李詩宣從門口進來，看見夙宇軒對著案前的一堆卷軸疲倦的揉著眼睛。

李詩宣在心里嘆了口氣，把手里的茶水端到夙宇軒面前。

李詩宣柔聲到：“殿下，喝口水吧。”

夙宇軒對著李詩宣笑了笑，只是眉間依舊有掩不住的疲憊。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茶杯，溫熱的觸感剛剛好。

只是輕輕抿了一口茶，夙宇軒就皺起了眉頭。

“怎么……”

夙宇軒正想說什么，突然神色一怔。

現在兵臨城下，那里還有從江南運過來新鮮的茶葉啊。

思緒發散到南方，他的父王母后就在那里。也許他們現在在看著歌舞，縱享歡樂。

也許他們住在寬闊的行宮里，完全不擔心所謂皇城的安危。

……真幸福啊。

夙宇軒放下了茶杯，圓潤的指尖細皮嫩肉的，想來是沒受過什么苦。

從小就被嬌養著的太子殿下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心情十分復雜。

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現在只是茶葉，之后呢？又是什么？

或許是沒有了碳火，或許是沒有了新的料子，或許更加嚴重的事還有。

將來若是皇城打仗打到最艱難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要上戰場，拿起武器，去殺人。

夙宇軒想起夙梵燼回來的那一日他登上城墻，看著遠處綿延的山脊，吹著深秋的冷風。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