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起鉤

“你說我把狗子和貓抱回去，他們的主人會不會很生氣？”

“應該會吧。”小桐猶豫地說道，“不過它們都是在外流浪的，也許不會有主人呢。”

“不可能。”趙凌兒斬釘截鐵地說道，“它們的主人就是被人燒成灰磨成粉再揚起來我都認得。”

新月嘆了口氣，“那叫挫骨揚灰。”

“凌兒姐和那個人有這么大的仇恨啊？”小桐驚訝問道。

“什么大仇恨，她只是從來都不吃虧才對。”新月說道：“不過是被人踢了一腳，就記在心里這么長時間，要是被人打了屁股，還不氣炸了？”

“誰敢，咬死他。”趙凌兒張牙舞爪的道，抱著狗子，“走吧，剛好路過絨花街道，我們去蹭飯吧。”

“啊？你又要去蔡婆婆家蹭飯，當你的恩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新月絮叨著。

“你就說你去不去。”

“去。”

“那不就得了。”趙凌兒看著小桐，“小桐，你也一塊兒走吧。”

“嗯。”小桐點點了頭，柔柔地應了一聲，她早飯都沒吃便出來了，正是餓的時候。

絨花街道

蔡婆婆把魚頭湯端到桌子上，喊道：“你們幾個快來吃飯了。”

趙凌兒還對玉衡的腦袋好奇不已，“以前聽說過人會失憶，沒想到還真的有啊！”

“都說了那叫應激性功能障礙癥，他只是對有些事情記得不太清晰了，又不是什么都不記得了。”新月糾正道。

趙凌兒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很懂嘛？”

“就像電腦中病毒了一樣，刪除病毒連同一些文件也刪除了。”小桐試探地解釋道。

趙凌兒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是病毒？”

“是文件。”新月拍了拍她的腦袋，”哪有人說自己是病毒的。“

“我只是猜測，也許電腦內存不夠了所以刪除了一些文件也不一定。”

“你們說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玉衡抓了抓頭發。

“因為你笨。”趙凌兒趾高氣揚道。

“好了好了，吃飯了，不會還要我這個老人家等你們呀？”蔡婆婆把米飯放到桌子上說道。

“蔡婆婆，剛才可是你讓我們不用幫忙的。”趙凌兒剛說完就被新月拍了一下腦袋。

“蔡婆婆您不用管她，她就是不會說話。”

“我曉得的，所以她才可愛呀。”蔡婆婆給趙凌兒夾了一塊兒魚肉，”是不是啊，小凌兒。”

趙凌兒點著頭，“嗯嗯嗯，蔡婆婆你才是最可愛。”

小桐羨慕地看著他們，（好久沒有這樣溫馨地吃一頓飯了）她心想。

“蔡婆婆，謝謝您的款待。”

“不用謝的呀，蔡婆婆希望你們能多來，這樣家里才不會變得冷清，才會熱鬧起來嘞。”

“嗯，那以后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蔡婆婆擺著手道。“快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醫院

陽光明媚，又是一個新的早晨。

李茂看著身邊的保鏢，心里卻隱隱有些發涼，這哪里是在保護他，從他們的眼睛里隱隱透出的兇光來看，說他們是殺人來的也不為過。

“你們出去吧，在門口守著就行。”李茂說道。

“不行，雇主說了，必須貼身守著您。”

“雇主說了？那你告訴我，我算什么？是目標嗎？”

“不是。”

“那就出去守著，我不叫誰都別放進來。”

“是。”

“一群當狗的，把自己當人看，真是笑話。”李茂說著，嘆了口氣道：“可惜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不行，你們不能進去。”外面吵吵嚷嚷著。

“干什么呢？”李茂喊道。

“外面來了兩個女人，非要見你。”保鏢探進頭來說道。

“呵，看來你的雇主沒有和你溝通好啊，叫她們進來吧。”

李茂只道是趙杰對他的試探，暗道晦氣，卻也不敢讓那兩個小姐離開，那樣豈不是坐實了他功夫被廢的消息了？

“是李先生嗎？”

“是老子。”

“有一位先生為您點購了雙人按摩套餐，說是有助于您的恢復。”

“雙人按摩套餐？這小子玩的挺花花的呀。”李茂暗自說道，反而氣憤起來，“這小子，我們受累他享福，還弄得我成這樣一個下場，不能就這么放過他。”

“麻煩您趴下。”

“不可能，老子這么多年沒陰溝里翻船，靠的就是從不把后背交給別人。”

“那您一定很累吧。請您一定放下戒心，我們就是讓您放松的。”

“別扯了，有本事就正面來。”

“那，好吧。”兩人猶豫了一下開始脫衣服。

李茂雖然已經不能人道，卻也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目光。隨著衣衫的落下，陡然間一束亮光映入他的眼簾。

李茂心生警惕，將枕頭扔向他們，大聲呼喊著救命。

門口兩位保鏢，對視了一下，全都沒有理會。

“不好！”裝作病人的便衣喊了一聲，通知道：“有人對目標人物出手了。”

橫疏影看了一眼時間，問道：“報告趙杰位置。”

“他在天臺上呢，我剛看到他上去。”

“呵，現在的臥底都這么愛往天臺上跑嗎？”

“疏影姐，怎么辦？”

“先去李茂那里，保證他的安全，當然了，先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反正那是個人渣，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趙杰那里我去會會他。”橫疏影輕笑了一聲，“我倒要看看這個V先生究竟是個什么路子。”

病房里李茂雙手護著自己的脖子，隨著一根銀線的收緊慢慢滲出血來。

“老子就知道你們不是他媽什么小姐。”隨后小腹狠狠挨了一拳，李茂痛的拱起身子來時，一把峨眉刺樣式的管狀物刺進了他的胸膛。

“嘶——”鮮血如同泉涌，兩個女殺手變態似的分別品嘗了一口，翻窗出去。

因為門口保鏢的阻攔而晚來一步的便衣警察罵了一句，跑到窗口前觀察。

“他們往停車場去了，快通知3號他們。”

“血教。”病床上李茂雙眼向外突著，嘴唇不住的動著，只是氣息越來越弱，漸漸聽不清了。

“你說什么？”便衣撲在他身前，仔細聽著。李茂詭異的笑了笑，徹底沒了聲息，而胸口血一般的噴泉也停了下來，便衣這時才發現，整張床已經被染成了紅色，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凝結出一層黑紅色的血痂。

天臺

趙杰看著風景，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吸引他轉過頭來。

“啊，橫疏影，你來這兒干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不上班跑到這里看風景，怎么，醫院的風景很好看嗎？”

“嗯，醫院里，眾生百態，生老病死，確實比一般的風景，好看許多。”

“看來V先生還是一個哲人。”

趙杰一愣，勉強笑著，“你，你在說，笑話？”

“李茂跟我說，V先生說話總會莫名的停頓，沒想到還是個結巴，你在警局里待了這么久，藏得真好。”

趙杰一驚，反倒釋然了，說道：“這是小時候的習慣，本以為改過來了，沒想到偶爾還是會不受控制。”

“這么說，你承認了？”

“哈，不管我承認與否，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那我承認不承認，還重要嗎？”

“你真是個聰明人。”

“我現在只想當個好警察。”

“可惜我不是和尚，也沒有出家為尼的打算，更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思想，錯了就是錯了，總要有人去承擔。”

“一個李茂還不夠嗎？”

“他承擔的是他的錯，與你何關？”

“你真的是一個很美的女人。”趙杰贊嘆道，“與旁人的美都不同。”

“可惜容顏將會逝去，而罪惡永生不息。這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這也是我愛慕你的地方。”趙杰坐在天臺邊緣，看著遠處川流不息的車輛，”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我已經三十歲了，卻要為二十歲犯下的過錯而贖罪，想想真是痛苦，那么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如果你能束手就擒，我想我會很樂意幫你這個忙的。”

“束手就擒？從你到天臺的那一剎那，這已經是個死局了，你覺得我會束手就擒，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最后一個請求，希望我死了別人對我的評價是因公殉職，而不是畏罪自殺，可以嗎？”

“不好意思，你還需要接受審判，我想是幫不來你這個忙了。”

“你還真是個狠心的女人，我已經失去了當警察的榮光，你還要我背負更污濁憎惡的名聲。”

“然而自殺也不是一個充滿藝術性的行為，他只是人們對逃避行為的美化。危險而且幼稚。”

趙杰張開手擁抱高處凜冽的風，“風來了，正是化身為鳥兒的時候了。”他輕聲唱著，“以地為天，譬如飛鳥；起風逐志，暮暮朝朝；乾坤倒轉，我自扶搖；只恨其軀，不勝其高......”

玉衡從樓里出來，拿著藥，看著別人向著自己的上方指指點點，暗道：“方才聽說醫院里有人殺人了，難道跑天臺上去了？那他可真是夠笨的。”抬頭看去，一名男子乳燕投林一般撞向大地，隨后，在他的身邊泵開了血花。

玉衡看了看周圍一個個驚呼著的人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衣服，一切變得灰白，只有那一點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