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黃綠相間的出租車飛快地行駛在昌明市到啟縣的國道上。

看著窗外沿途的民居和工廠，華霆撇了撇眉毛，啟縣經濟不發達，環境也治理的特別差，尤其是水質，附近的工廠太多，污水大部分直接排進啟縣最大的幾條河，這些水有的可能直接順著運河流進鄉下，被用來灌溉農作物，這些被污染過得水和農作物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啟縣極其周邊地區人的生活質量，祖母的病不是偶然，他見過很多老一輩的人都有這樣類似的心血管疾病，應該就是水質的問題。

華霆暗暗立志，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當隨行的南天萌吃掉第六包隨身攜帶的炒米之后，的士終于來到了啟縣縣城，看著熟悉的故鄉，華霆并沒有升起什么溫馨的情緒，只有一肚子的忐忑。

兩人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華霆父親華振開的便利店。

剛走到巷子口，華霆就看見華振坐在店門口，華振也遠遠看到了他，但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板著一張滄桑的臉。

“爸?！比A霆上前叫了一聲，南天萌也叫了聲叔叔打了個招呼。

華振對兩人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也許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正在店里整理貨架的華雅欣推開門走了出來，看到華霆和南天萌，笑著招呼：“別站著了，進來坐坐。”

有時候，華霆真的覺得姐姐挺厲害的，她理性，善良，聰明，溫柔，貼心，具備了一個合格的母親該具備的所有品質，這讓自幼和母親分開的華霆性格依然完善開朗，可以說，比華霆大七歲的姐姐完美填補了自幼和母親分開產生的心理空白。

華霆也對著姐姐笑了笑，和南天萌一起走進了店里。

華雅欣幫兩人卸下行李背包，華霆將背包遞給姐姐的時候，眉毛跳了跳，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華雅欣接過包，苦笑了一聲，說道：“說真的，我還真沒見過爸的情緒這么激動，我是真的勸不住了，待會你和他好好談談吧。”

華霆點了點頭，心里更加的疑惑，以往的父親是很好說話的，雖然他嘴上不說，但他是很聽姐姐的話的，而且并不會過多的干涉自己和姐姐，可這次態度強硬的讓自己回來，甚至連姐姐的勸告也不聽，究竟是為什么呢？

看來一會得試試心靈窺探了。

華振并沒有主動叫華霆，也沒有要和他談什么是意思，他一直靜靜地坐在門外，仿佛華霆沒有回來過一樣。

南天萌倒是會給自己找樂子，跑到便利店小閣樓上的吊床上躺下玩手機，他還真沒睡過吊床。他肆意的躺在上面，時不時用腳晃兩下，看著旁邊閣樓窗外的陽光，覺得愜意極了。

華霆想了想，喝了杯水，在姐姐鼓勵的眼神下，決定還是主動去找華振談談。

搬了一張木椅子，華霆也坐到了父親的身邊，和他一起看向天空。

華振看了一眼這個已經快要成年的兒子，低聲問道：“那個年輕人是誰？”

“云隱山的師弟?！比A霆如實回答。

僅此一問，便沒了下文，華振繼續老神在在的坐著，不再說話。

“爸，我為什么不能踢球?！毕肓税胩?，華霆還是艱難地憋出了這句話。

其實華振并不嚴格，他從沒有打過罵過華霆姐弟兩，但是每每看到父親，華霆總能感覺到很強的壓迫感。

“你不適合踢足球?！比A振遲疑了片刻，說出了這么一個讓華霆錯愕的理由。

“可是……我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感覺我很適合足球?！比A霆很是不理解父親這段沒頭沒腦的定義性言論，有些不滿的反駁道。

“不錯的成績？你去英超的機會是你自己爭取到的？”華振似乎知曉余弦的事情，他這么直接問出來，讓華霆也有些難堪，確實，英超的機會并非自己付出得來的，而是余弦給予的，更多的是為了報父親的恩情。

“爸，我有那個實力，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比A霆目光灼灼地看向父親，他渴望改變這一切。

華振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有那個實力，可是足球的大環境已經壞掉了，尤其是在中國，有實力是沒有用的，你肯定接觸到了不少足球真實的地方——我拒絕你挑戰一個完全腐爛的黑色行業！”他聲音不大，語速緩慢，但卻讓華霆感覺到振聾發聵。

看著華霆久久沒有言語，華振也覺得自己似乎說的太偏執，他繼續開口道：“你四叔可以安排你的學業，以你的天賦，以后找一份安全穩定的事業會很輕松?！?

華霆抬起頭看了一眼父親，突然眼中閃過一絲金光。

緊接著，一種錯愕的感覺涌上華霆的心頭。

心靈窺探所感知到父親的真實想法是很零散的，說明此刻父親的心情很復雜，華霆所看到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話是：我怕你變成我這樣；

這是什么意思？

父親曾經也是足球運動員嗎？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沒有人提起過，他只知道記事起父親就坐上了輪椅，而爺爺也說是因為在外工作時出車禍撞斷了雙腿，而且對方肇事逃逸，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爸，我有這個能力，我也有這份信心，我知道中國足球有問題，但是總要有人改變的。”華霆說道。

“我不希望這個人是你。”華振沒有看華霆，仍是望著天空。

“我是去英超，那里的環境和氛圍都已經很完善了，我覺得……”

話沒說完，華振就打斷了他的話。

“夠了。”華振近十幾年來都沒有說過這么多話，他擺擺手，說道：“我最后說一遍，你做什么都可以，踢球不可以，回去休息吧，明天你四叔回過來一趟?！?

華霆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什么，他再看了看父親那僵硬的面部線條，以及似乎沒有任何轉圜余地的眼神，起身離開。

聽到華霆推開門進去的聲音，華振輕輕閉上眼睛，過了半晌，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