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看見，風碧霄的睫毛又抖了一下。

軒轅燁氣結：“即便是遵旨，也挑些重點來說行不行？“

舜華晃晃小腦袋：

“那可不行，雖然都是吃飯睡覺，可是有很多事情在里面，比如今天吃的是炒面疙瘩，明日就會吃雜糧粥，后個還有可能吃山芋圓子。對了，初進田莊的時候倒是有一陣子總吃鮮蔬湯。“

舜華臉上洋溢著天真的笑容，似乎真的沉浸在回憶當中。

“其實也蠻好笑的，說是鮮蔬湯，其實就是幾根菜葉子加水。“

“菜葉子？”軒轅燁狐疑道。

“是啊。”舜華似乎在努力回想：“時間太久了，臣女也可能記得不是很準確，鮮蔬湯里面好像不光是菜葉子，對了，有時候也會放些蘿卜白菜還有筍絲之類的菜蔬，對，基本上就是這幾樣沒錯了。“

風碧霄的眼睛一下睜開了，軒轅燁臉上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舜華恍然不覺，繼續道：

“說到睡覺，在田莊里也有各種新鮮事兒呢。比如有一天下大雨，田莊的水渠年久失修，結果雨水倒灌進來，把院子都給淹了，就像在河面上一樣，我們幾個人足足淘了一夜的誰，誰都沒睡成。夏天還好，除了雨水勤些還過得去，主要是冬天，有一次因為用了廉價炭火，臣女差點被毒氣給熏住，鬧騰得也是一晚上沒睡，大半夜的差點把大夫給叫來，還有一次……”

廉價炭火？

舜華繼續說著，可是軒轅燁仿佛想起了什么，瞇起眼睛，仔細分析著她的話。

金陵的冬天雖然達不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但卻是極為濕寒，必須在室內生炭火，用地龍和火盆才能過冬。

宮里和王侯之家向來用的都是一等的雪碳，煙少不嗆人，且燃燒得極為干凈。

民間富戶或殷實一些的人家用的是銀絲碳，煙會稍大一些，其他的和雪碳并無不同。

普通百姓為了節省，用的大多是柴碳，柴碳比銀絲碳更次一等，煙大，燃燒得不夠透徹，但是只要點燃就輕易不會熄滅。

只有極貧苦的人家，才會用最下等的黑炭來取暖，這種碳非常便宜，但是只要一燒起來滿屋子都是煙，而且不易燒透，使用這種碳的話必須間隔一段時間開門開窗，且需要密切觀察燃燒情況，才能防止毒氣的產生，否則在室內的人極容易中毒

所以黑炭便宜歸便宜，金陵百姓卻很少有人使用。

這些常識軒轅燁本來是不了解的，只是有一次和幾個大臣們說話時，無意中聊起了這個事情，他才算知道原來看似尋常的炭火，竟也有這么多學問。

其實當時大臣們說起這件事，本意是想告誡軒轅燁多多體察民生。金陵雖富，然而還是有為了省錢而使用黑炭取暖的百姓。只是軒轅燁當時只聽了個新鮮，根本沒往心里去，今日舜華一說起這些事，便一下子想起來了。

軒轅燁知道舜華在禛王府時，使用的必然都是雪碳，所以肯定不會明白使用黑炭必須要在室內保持通風和需要不時查看的道理。

別說舜華了，她的丫鬟都不一定知道。

軒轅燁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

難道勐國公府一直用黑炭取暖？勐國公竟然簡樸至此？

軒轅燁搖搖頭，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勐國公再節儉也不會允許府中和田莊使用黑炭。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只給舜華用了黑炭。

難道是田莊的下人有意欺凌主子？

軒轅燁緩緩道:“你剛才說田莊人手不夠，都是你的丫鬟自己做飯，是嗎?“

“回圣上，確實如此，雖然青檸和靈瑞手藝差些，但還是能吃飽的。“

“既然是你的丫鬟做飯，為什么不做好一些的飯食?“

何不食肉糜?

舜華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因為我們沒有銀子，每日的菜蔬米糧，還有炭火，都是莊上的管事給的，若是所有的菜蔬都需要花錢買，恐怕連這些飯食都吃不到。“

“胡說!“軒轅燁沉下臉:“你再怎樣也是郡主身份，要銀子何用?難道沒有銀子，勐國公府就不管你們了么?“

“舜華絕對不敢欺騙圣上，您瞧，今天入宮所穿的這身衣服，也是讓丫鬟變賣了幾件首飾換來銀子做的。”

風碧霄看著舜華，眼中有著痛惜的神色。

她實在是很難想象，從當年烈火烹油，花團錦簇的禛國公府，一下淪落到如此艱苦的環境中，舜華是如何適應的。

軒轅燁沉下目光:““這些事勐國公可知?“

舜華頓了頓，最后還是道:“不知。“

風碧霄道：“田莊遠離國公府，底下的奴才有欺上瞞下的，也有可能。“

軒轅燁不語。

風碧霄平靜的看著軒轅燁：“圣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軒轅燁笑了笑：“王后不必說了，孤知道你想說什么。“

軒轅燁坐直身子，帝王威儀自然顯露出來，下面跪著的舜華無端覺得有種壓迫之感。

但是對上軒轅燁威嚴的眼神，舜華的目光并不躲閃。

她知道，現在就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而且是絕對不能錯過的良機。

“你說這些，不過是在暗示孤，在勐國公田莊過的不好，想讓孤解除你的禁足，對不對？”軒轅燁嚴肅道。

“圣上英明。”舜華老老實實的回答。

軒轅燁是何等人物，還是不要太過使用小聰明為好。

“大膽！”軒轅燁又是一拍桌子：“竟敢利用孤，你的腦袋當真是不想要了么？“

“舜華原本不想和圣上與娘娘說起這些事，只是圣上說想知道舜華這一年的時間都干了些什么，臣女只是如實稟報而已。而且經過一年的閉門思過，舜華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只是我一個人受些委屈不要緊，可是還連累了致堯這孩子，所以今日臣女斗膽，想請圣上為舜華解除禁足，并且允許致堯參加太學院的考試！”

舜華說完，又伏在地上磕了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