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舜華
- 天嬌之舜華傳
- 妖顏惑城
- 3150字
- 2019-03-24 07:13:01
陳凌風聽到向導說出這兩個字,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
他有多久沒踏上那片土地了?
十年的質子生涯,加上在大荒的一年游歷,算下來足足十一年有余。
這十一年的風雨,幾乎包含了他少年時期的所有回憶,也足夠讓他從一個惶恐的小孩,成長為一個城府頗深的大人。
而他在金陵的時間,也遠比在朔郡多得多。
一絲冷笑浮上了嘴角。
其實他在哪里都無所謂。無論童年,還是少年,無論在金陵,還是朔郡。與他而言又有什么分別呢?
反正這世上的美好,和他都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只是一個看起來很有利用價值的人而已。
陳凌風重新帶上風帽,讓臉隱藏在陰影之下。
他原本就是一顆棋子!否則也不會被父親送入這虎狼之地。如果不是僥幸得到這次游歷大荒州的機遇,他還安安穩穩做著他的質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康寧見陳凌風出神,以為他觸景生情,便小聲道:“聽說舜華郡主一直在別莊養病,到現在還未回府。”
一陣風沙掠過,陳凌風握著韁繩的手明顯一滯。待揚塵過去,風中傳來他清冷的聲音:
“她得了什么?。俊?
“沒有病,養病只是好聽的說法?!笨祵庬樖譃槲紫苏L氅。“自從殿下動身去了大荒,舜華郡主就被罰去田莊禁足思過,聽說走時只帶了隨身的丫鬟。哦對了,她弟弟致堯公子也跟去同住了?!?
沒有聽到回答,康平便自覺的閉了嘴。誰知陳凌風忽然道:“知道是哪座田莊么?”
“是勐國公的產業,我們的人傳來的書信上說,那園子十分破舊,金陵的冬天濕寒,也不知道舜華郡主是怎么住的?!翱祵帗u頭輕嘆。
“哦。”
康寧感覺陳凌風并沒有不耐煩,于是又道:“大琰王軒轅燁曾經說,什么時候舜華郡主誠心認了錯,什么時候出來,可是………郡主就是不做聲,一直生生犟著,拖到了現在……”
此時陳凌風神色已恢復如常,他將手重新攏進袖中,漫不經心的嗤笑道:“這么久了,沒想到她還是那么任性?!?
康寧沒出聲,一旁的雁翎卻不以為然。
“作為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家,這軒轅舜華的氣性也未免太大了些,難道她還記恨殿下不成?話說回來,殿下都沒有追究被她刺傷的事,她還要怎樣?真是不知好歹,欺人太甚!”
雁翎想起陳凌風滿臂鮮血的景象,話里就帶了氣:
“她軒轅舜華雖說名義上還是郡主,可誰不知道,她們部族全都被她爹給連累了。禛國公是大琰的罪臣,他們全族從老到少,生生世世便都是罪人!說她是罪臣之女怎么了?她也不想想,這種身份怎么配得上殿下?咱們殿下要娶的王妃,可得是位正經的公主才是!”
陳凌風默然不語。一種極為復雜的神色出現在他眼中,里面混雜了嫌惡,冷漠,不屑,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東西。
康平憋了半天,瞟了眼面無表情的陳凌風道:“聽說禛國公是被冤枉的。”
雁翎嗤笑:
“那又怎樣?都多長時間了,禛國公府早沒人了,正主都不出聲誰還在意這事?只是足以看出軒轅燁也是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的主。依我看,如果非要從大琰給殿下挑一位王子妃的話,還得是婉琳小公主,人家那可是正經的嫡公主。身份尊貴不說,又深得寵愛,模樣也和咱們殿下般配,而且我瞧著當年殿下對她也是極好的?!?
陳凌風依然沉默不語。
“那小公主……”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流風白了雁翎一眼:“你有完沒完,不累是吧?少說話省點力氣,還有好久才出得了沙漠呢。”
雁翎悻悻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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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金陵
陳凌風筆直的站在金鑾寶殿上,當著滿朝文武沉聲道:
“凌風無德無能,不能與舜華郡主訂婚,還請圣上不要耽誤了郡主!”
滿座大臣皆驚,紛紛交頭接耳。
軒轅燁猛地從王座上站起,勃然大怒:“豎子無禮!難道我大琰的金枝玉葉還配不上你么!”
莫旗丞相忙勸道:“圣上息怒,三殿下如此說,想必是有苦衷的?!?
“苦衷?那就說來聽聽!”
“圣上,請恕凌風不能從命?!?
莫旗丞相面露無奈之色:“殿下直說無妨,如果真的有苦衷也可再議?!?
“不必了!“軒轅燁冷哼。從沒有人敢于這樣當眾挑戰他的權威!
“孤看也不必說了,待你大婚之后,再慢慢商議吧!”
陳凌風急急抬頭,目光焦灼而冰冷:“請圣上收回成命!臣是大晟王子,晟國乃大琰屬國,所以臣斷斷……“話到此處聲音卻逐漸低下去。
軒轅燁非常不耐煩,他縱橫疆場,戎馬半生,向來說一不二,如今見陳凌風吞吞吐吐的模樣極為不快。
“斷斷什么?”
陳凌風靜默了一刻,眼中露出焦灼的目光,一咬牙道:“臣斷斷不敢娶大琰罪臣之女!”
此言既出,滿殿嘩然。軒轅燁也沒想到陳凌風竟是這種回答,一時愣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禛國公因涉嫌謀逆,里通外國,導致三十萬大軍在討伐北疆賽維爾部落時全軍覆沒的事。
只是事發之時郡主和世子尚幼,于情于理都不應受到牽連。況且查封禛國公府那天,禛國公夫人也歿了,只留下這兩個孩子,委實可憐。
自從禛國公和夫人相繼自裁的消息傳出后,朝中的大臣便分為兩個派系,一支是挺禛派,一支是倒禛派。挺禛派說禛國公忠肝義膽,可惜被奸人誣陷,不得不以死以示清白,倒禛派則說禛國公明顯是畏罪自裁,死不足惜。
而圣上那里又含含糊糊的,查到現在也沒個明確的結論。
明眼人都看出,重點在于“涉嫌謀逆“這幾個字上。這幾年,關于禛國公是否真的謀逆一直是眾說紛紜,懸而未決的疑案。所以拖了這么久,禛王也沒有正式在刑部定罪。
誰都知道舜華郡主和晟國王子陳凌風自小熟識,都曾一同入宮伴讀,也算有多年同窗之誼。何況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了二人互相愛慕的傳言,如今又是圣上做主賜婚,何等體面,按說陳凌風應該欣然應允才對。
如今陳凌風這么做,雖不一定是拜高踩低,對禛國公府落井下石,也必然是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就算他對郡主無意,也完全可以用別的借口拒絕,圣上雖嚴厲,但并非不講道理的人,即便一時不高興也不會處罰他。
況且又是外邦王子,怎么也不好強迫的。
近幾年,禛國公一案已經開始平靜下來,可現在陳凌風竟然直接給舜華郡主扣上了罪臣之女的帽子,他這么做,真的不怕讓這個兒時的玩伴前途盡毀么?
就算只有一層窗戶紙包著,也不應該由他來捅破,可真是夠狠心的。
有人暗中揣測,難道是陳凌風雖然與郡主有情,但現在覺得郡主的地位已然不保,所以才想到用這個辦法徹底與其斷絕關系?又聯想到之前陳凌風對婉琳公主特別熱情的傳言,看陳凌風的眼神就帶上了不屑。
不過是個屬國質子,竟然如此工于心計,對大琰郡主挑挑揀揀。
到底非我大邦子民,一點都不厚道。
還有平素與禛國公不和的人便有些幸災樂禍。禛國公在時仰仗軍功,任誰都不放在眼里,教養的女兒也是奢侈無度,任性妄為,如今怎樣?踢到鐵板了不是?
陳凌風話音剛落,忽然感覺耳側有疾風掠過,他猛地避開疾刺而來的劍鋒。只見一襲縹緲如雪的白衣疾速飛至,正是軒轅舜華。
未待他站穩,舜華轉身又是一劍,來勢又快又狠,陳凌風被刺中肩膀,鮮血涌出浸透了衣服。
舜華曾追隨異士學習了許久的輕身術,身形靈活如風,一時間侍衛竟都沒有回過神。所幸她并未系統的練習過劍法,手腕無力,準頭也不是很好,所以傷口并不嚴重。
此時滿殿嘩然,軒轅燁急呼:“舜華,不可胡鬧!”
任性而倔強的少女臉上帶著淚痕,用劍指著受傷的陳凌風,怒道:“你胡說,我父親不是罪臣!”
陳凌風伸手阻止了將欲上前的護衛,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話過分了,但是并不看她,也沒有解釋。只是低聲道:“是凌風失禮?!?
他捂著受傷的手臂,鮮血一滴滴砸在雕刻著金蓮的地面上,如同妖艷的花瓣在金蓮上盛開。
舜華怔怔的看著,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忽地一跺腳:“你走,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話一出口,金殿上所有人包括陳凌風忽然消失了,舜華惶然四顧,大殿之上已空無一人,她氣恨填胸,一時間父母的臉又浮現在眼前,只覺得滿腔委屈憤恨無處發泄,在胸口憋得生疼!
“我父親不是罪臣,不是罪臣!”
忽然,耳邊有一個急切的聲音響起:“郡主,郡主!”
舜華顧不上回答,仍怒道:“我父親不是罪臣!”
靈瑞將帳子掀開:“郡主,郡主,該起了?!?
舜華猛然從夢中驚醒,發現枕頭竟然被汗濕了一片。
原來是個夢。
舜華長出口氣,方覺得心下安穩了些。
“郡主,時辰不早,該起了。”
舜華偷偷擦掉額邊的冷汗:“知道了?!?
“郡主可要沐?。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