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是隔壁鄔奶奶的外孫女。

曾經(jīng)有一個夏天，林悅隔三差五就跑來看她，陪她說話，告訴她外面的世界，偶爾還會帶她出去玩。

那時候，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小孩，經(jīng)常跟在林悅屁股后頭。

那個夏天，回憶起來很長，實際的時間卻很短。

林悅拉著陷入回憶、有些恍惚的晴宇：“你家沒人，到我家坐坐吧。”

晴宇點點頭。

林悅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惆悵：“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不過也不至于叫我姨吧。”

晴宇沒回答這話，而是道：“好久沒見了，有些不敢認。”

林悅一笑：“也是，三年了吧。”

“聽說，你工作了，很忙。”頓了頓：“看樣子是，太忙了，都未老先衰了。”

還沒進門，林悅又被打擊一次。她僵硬地轉(zhuǎn)過頭，認命道：“這才是你的本性？”

晴宇干笑：“我說錯話了？”

“不要亂用成語！”

鄔奶奶家的大家具，清一色實木加清漆，常用桌椅則大多藤編。整個屋子充滿了草木清香。

客廳跟旁邊的小陽臺打通，門口兩邊養(yǎng)了兩陶缸金魚，上面還漂著些浮萍。陽臺上種著幾盆綠色植物，有吊蘭、綠蘿、萬年青。角落里放著幾個小壇子，大概是腌菜用的。

晴宇每來一次，都要吐槽自己那個什么都沒有的家。沒有植物，沒有動物，連腌菜都沒有。只有辣得不得了的剁辣椒，還有到處亂放的“破爛東西”。就連摩托車、自行車、電動車、嬰兒車，都堆放在客廳或陽臺上。簡直不堪回想。

林悅坐在藤椅上，喚了喚晴宇。

晴宇回頭：“鄔奶奶呢？”

“去買菜了。”

“哦。”

林悅在藤桌上拿了個橙子，邊剝邊道：“我來這邊采訪，結(jié)束了來看看外婆。聽說了你的事情。”

晴宇剛坐下，聽到這話，回頭看她。

“我在想，你是被幸福沖暈了呢，還是在苦惱以后做什么。”

晴宇慢兩秒才道：“都沒有。”

“嘖，真不像普通孩子。”

晴宇默了默：“謝謝你。”

林悅一愣，繼而笑道：“為什么？”

“你是在擔(dān)心我吧？”

林悅笑而不語。

晴宇需要一個傾訴的地方，便轉(zhuǎn)過頭看著虛空：“我遇到大麻煩了，不過不是你說的那些…我這幾天天天跑網(wǎng)吧，查資料，想要想辦法解決…我想去淘金市上學(xué)，可是，沒有辦法進去…原來的學(xué)校解散了，學(xué)費、雜費、生活費，本來就要用，就算多出來的擇校費，我一年的醫(yī)藥費也差不多了吧…但是沒有門路進去…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這話里值得商榷的地方太多了，林悅卻什么也不問，只是道：“我8歲的時候，想上初中，也是沒有門路，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我最后還是進了。所以不要放棄，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做到的。”

晴宇被她話里的內(nèi)容震住了。

林悅凝視著她：“很多人都說我異想天開，還說我不自量力，但我把他們的臉打得啪啪作響。”接著指向自己的臉：“但這是代價。”

晴宇一愣，又不由地笑起來。

“害怕嗎？”

她搖搖頭：“悅姐姐，過兩天就恢復(fù)了。”

“如果不恢復(fù)呢？”

“不怕。”

林悅微露贊賞：“不錯。”

林悅的鼓勵給了她不少信心，比起8歲上初中這種驚世駭俗，她實在是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了。如果林悅成功她卻失敗了，那干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至于林悅的家庭背景、人脈資源，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關(guān)心。為什么要關(guān)心？為了打擊自己嗎？

然而一直到除夕前夜，她所面對的困境沒有絲毫改善。

除夕這天，由于祖父母都不在了，自然是去外祖父母家。

外祖家不在本市，而是在相鄰的建寧市。上高速路，大約一個多小時能到。

建寧市的發(fā)展，要比碧潭市好。城市道路干干凈凈，綠化植物也更加茂盛，當(dāng)然冬天是看不大出來的。建寧市的商業(yè)也相對發(fā)達，自然物價也跟著高一些。

外祖家在市區(qū)的高檔小區(qū)，是綠化極好的高層電梯房。且他家跟小舅家住在同一層。兩套房都是外祖父買下的，只是其中一套送給了唯一的兒子。

外祖家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一般要初二才來過年。然而今年，二女兒家除夕就來了，還帶來恢復(fù)健康的外孫女。老兩口高興得幾夜沒睡著，除夕更是前所未有地準(zhǔn)備豐盛。

晴宇才剛進門，外公、外婆、小舅、舅媽就團團把她圍住，跟觀賞文物似地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接著就是兩個特大號的紅包。

晴宇傻愣愣地看向秦儀，秦儀便笑道：“還沒到晚上呢，怎么就發(fā)壓歲錢了？”

外公豪氣一揮手：“什么壓歲錢，這是慶祝晴宇身體健康了。壓歲錢晚上再給。”

“好吧、好吧。”秦儀說著，看向弟弟秦偉：“爸爸給就算了，你就不用給了。”

秦偉莫名其妙地看過去：“我是舅舅，晴宇就一個舅舅，又不是給你的。”說著向晴宇：“別理她，收著，做私房錢。”

晴宇展顏一笑：“謝謝爺爺！謝謝舅舅！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接著心眼一轉(zhuǎn)，要把紅包藏進衣服里：“最近有些缺錢，媽媽不給學(xué)費了，問我要呢，我哪有啊？還好，天不絕我之路。”

幾個大人一聽，就知道這孩子要耍心眼了。可既然跟學(xué)費有關(guān)系，再胡鬧也錯不到哪兒去。

秦爺爺想著她小小年紀(jì)，就被病痛折磨受了許多苦，現(xiàn)在好不容易身體健康了，放縱她任性一回又怎樣？便不讓二女兒說話，直接對晴宇道：“跟爺爺說，媽媽不給學(xué)費，爺爺給，好不好？”

晴宇眼睛一亮，沒想到這么順利。接著老老實實道：“爺爺，我們學(xué)校解散了，要換一個學(xué)校，我想去個好一點的學(xué)校，可是聽說要擇校費。”

秦爺爺還以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錢嘛，他如今不缺錢：“我還以為是什么呢，你說，想要多少？”

晴宇哪知道多少才夠，便笑著學(xué)電視里的話，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要看爺爺有多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