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把兩個弟弟送到屋門外,揮手告別,再次叮囑道;
“你倆好好商量,這一次去一個,留下的等過兩年去替換?!?
“我們會好好商量,大哥你就放心吧!”李泰嬉笑著,伸手?jǐn)堉荒槆?yán)肅表情的李恪,一面往外走,一面低聲說起了話。
“青雀!”
聽見背后大哥叫自己,連忙轉(zhuǎn)頭,瞧見板起臉的大哥,眼睛盯著自己搭在三哥肩上的手,陪著笑臉,慌忙把手放了下來。
走到院門前,還快走兩步,幫三哥李恪拉開門,笑容和曦,肅手請三哥先行,出了院門,反身關(guān)門,等到門板遮擋住視線,呲牙咧嘴吐出舌頭,對著門板做了個鬼臉。
緊走兩步,追上三哥李恪,又用手摟著三哥的肩,低聲歡快的說著話。
李承乾等弟弟李泰關(guān)上院門,臉上也浮出開心的微笑。
已經(jīng)有后世認(rèn)知的李承乾撥弄過的歷史,變得和原有歷史不同,李承乾所有的皇子弟弟都敬畏自己的大哥。
其中,四弟李泰尤其害怕大哥。
見了大哥就嚇得手足無措,一言一行謹(jǐn)小慎微,生怕惹怒了哥哥。
到了人后又極力維護大哥的威望,聽不得誰說一句大哥不好的話,真有人說,李泰就真敢和人拼命。
已經(jīng)是一種病態(tài)心理。
放到二十一世紀(jì)的后世,三流的心理醫(yī)生都能給李泰明確的診斷-----典型的哥德哥爾摩綜合癥。
直白的解釋,就是指被害者對于傷害者產(chǎn)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傷害者的一種情結(jié)。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chǎn)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xié)助加害于他人。
李承乾上一世是勤工儉學(xué)讀完的大學(xué),迫于生計,沒少干家教的活。
肯花錢也有錢請家教的都是富裕家庭,不差錢的爹娘給孩子選的學(xué)校都不差,熊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差基本和老師沒有關(guān)系,根子還在家長寵溺。
為對付在學(xué)校不好好學(xué)習(xí)讓老師家長頭痛的熊孩子,李承乾用心看過幾本教育心理學(xué)的書。
后世被當(dāng)成一門學(xué)科精研的教育心理學(xué),可說是博大精深,李承乾從中獲益良多。
跟是非觀不清的毛孩子講道理,就是扯蛋!
收拾,掌握知識的利器,暴力和非暴力打擊合理搭配,熊孩子來一個收拾服帖一個。
這一世弟妹眾多,李承乾上來就先收拾最能挑頭鬧事的李泰,裹挾著父皇母后一起對眼睛長到頭頂上的李泰狂轟亂炸,十歲的熊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有心對付自己的大哥,長了稚嫩清秀的少年模樣,有著的卻是顆鐵石般堅硬的心,裝了滿腦子千年后折磨熊孩子的知識,誅心的手段毒辣兇殘,梗著的脖子給拍的軟成了泥。
有段時間有大哥在場,連放屁都偷偷找個沒人的地方。
李承乾的敲打并不是毫無章法,見李泰有了心理陰影,下一步就是愛護和教導(dǎo),科學(xué)的培養(yǎng)出哥德哥爾摩綜合癥。
心理的疾病也有著強大的傳染性,最強的熊孩子李泰倒下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大的,剩下的熊孩子有樣學(xué)樣,乖乖的,不等李承乾動手,自己就伏倒在地。
如今,李承乾對于自己的弟弟們都很滿意,先提的條件就是一個個都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愿意在大哥指定的路上茁壯成長,努力做個身心健康的好孩子。
偶爾有刺頭想要逆潮而動,必引來兄弟們?nèi)浩鸸ブ?
微風(fēng)徐來,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氣息。
靠著安芳娘的安撫和小院靜謐的環(huán)境,李承乾度過了昨日幾近心理崩潰的關(guān)口,心境改變,在看待身外的世界,處處都是美好。
此時的天空,雨停了,低沉的烏云向高處浮動,流散變薄,漸漸地,天色變得明亮起來。
毫無塵埃的空氣,清澈透明,院里芳娘種植的花草,被雨水洗過,青翠的枝葉一個個都舒展開,亭亭玉立。
靜謐的院子里,只有檐下逐漸稀疏落下的水滴,打在青石地面上,滴答聲響,化作一小團水霧。
使人搬了桌椅擺著院中空地,再取來了筆墨紙硯,想要給此刻的心情留點紀(jì)念。
慢慢蘸好了墨,在硯臺便捋捋筆鋒,稍稍想了想。
下筆輕快,用行楷體寫下;
“偷得浮生半日閑,心情半佛半神仙”
李承乾放下筆,負(fù)手而立,靜靜看著自己寫下的這句半文不白的句子。
空院無聲,唯有樹上秋千獨自搖!
院門口響起突兀的人聲,攪碎了小院的寧靜。
“快讓開!我有急事找老大!”安芳娘扎著一頭麻花小辮子的侍女,白皙的臉幾乎貼著一腳踏進(jìn)門來的王敬直俊秀的臉上,將他攔了下來,王敬直把著門框,側(cè)著臉焦急的沖笑盈盈的大眼睛侍女叫著。
李承乾皺了皺眉,還是揮手讓擋在院門口的侍女小莊給王敬直讓開路。
進(jìn)了門,叫了聲“老大!”。
王敬直躬身一禮,急火火就開始說道;
“我要回農(nóng)莊住,這長安城是徹底沒法待了!”
冷清性子的小王急成這樣,李承乾也覺得好奇。
指著對面的椅子,“敬直坐下來慢慢說,碰到啥了,讓你在長安城待不下去了?
你們幾個年紀(jì)大些的駙馬里,蕭銳和獨孤謀都已經(jīng)有了實職,你也該授實職官了,以后就不能常住在農(nóng)莊里?!?
聽到李承乾說起自己要授實職官,王敬直顯的更加急躁,微黑的臉起了紅暈,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日大了許多。
“就是這實職官鬧的!
李思文非要我和他去太原,口口聲聲保證給我個六品參軍的美缺。處默卻非要我進(jìn)右武衛(wèi),他爹程大將軍也少不了我一個六品參軍。
一早打法了他倆,正午張士貴大將軍和侯君集大將軍也去我家找我,比著勁許愿,一個保證司馬,另一個就說到任半年想辦法把現(xiàn)在的長史挪走,請我做長史。
你說我一個書生,授實職,也該是在從六部衙門主事干起,高就也就是個六品下的員外郎。
這軍中的五品四品司馬長史,哪能是我能干得了的?”
這一說,李承乾也感到奇怪,手托著下巴,上上下下仔細(xì)瞧著王敬直。
看來看去都是個俊俏書生,本來也就是個讀書種子。
“李大郎和程大郎找你,或許是二人這次要出外從軍,想拉你一起湊個熱鬧。
候大將軍和張大將軍難道一早和王相有舊?王相外放了,想照顧照顧老友的子弟,在仕途上拉你一把!”
李承乾說完了自己的猜測,咂摸咂摸嘴,搖著頭,唏噓道:“你信嗎?
反正我是不信!”
王敬直的老爹王珪,做黃門侍郎時要上位,可是暗中擺了時任門下省侍中的自己頂頭上司高士廉一道。
高士廉是誰,那是自己的親舅姥爺,收養(yǎng)過年幼的母后和舅父長孫無忌,是堅定的老秦王府一脈老臣。
這不,沒幾年,外放的高士廉回京就任掌管官員任免升調(diào)權(quán)力的吏部主官吏部尚書,王敬直的老爹王珪反而官貶三級出了京。
用腳想,都知道老王珪和老秦王府一脈不對路子。
開口就拿六品實職許愿,顯然程處默和李思文也是幫自己老子在搶人。
現(xiàn)如今掌握軍權(quán)的大將軍都是老秦王府的舊部,這突然抬老王家的破轎子,可就透著詭異。
事出蹊蹺,必有妖!
李承乾歪著頭,看著王敬直,問道;
“不會是無緣無故。
都成了被人搶的香餑餑,你自己難道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被幾個大將軍青眼有加?”
王敬直哭喪著臉,張了張嘴,沒說話,連連嘆氣。
李承乾就明白了,王敬直一定知道緣由,瞧著漲紅了臉的王敬直,調(diào)侃道;
“來找我,又不把事說清楚,是不是勸我這監(jiān)國太子別插手,好讓他們幾個老家伙再抬抬價?”
被幾家大將軍搶,絕不是個好事,先不說從不從軍,授的實職官品級高低。
四家里答應(yīng)一家,反過來就是得罪了另三家。
父親不在身邊,家里主事的大哥也說不出個一二三,王敬直是真沒法子才來找太子殿下,到東宮撲了個空,剛剛要不是恰巧遇到魏王李泰,還不知道太子躲在安芳娘這呢!
一腦門子煩惱的王敬直,也聽不出來太子話里的玩笑意味,就想著自己的委屈無處訴說。
逼急了的王敬直,紅著眼,脫口大聲的說道;
“老大你不能不管我!
都是老大你惹出的禍,少不了要你給我想個好辦法!”
李承乾疑問不解,“我?”
開了口的王敬直,算是悶葫蘆鋸開了口,嘩嘩的往外倒苦水;
“想著跟你出去,幫著寫寫畫畫做些文案的事情。
還不是你了,想偷懶,把行軍作戰(zhàn)的東西一股腦都教給我。
老大憑良心說,這一路上我王敬直夠盡心盡力了吧!
雖然沒有象他們幾個沖殺在前,可戰(zhàn)前戰(zhàn)后大大小小的謀劃統(tǒng)籌我都用心在做。
現(xiàn)在我有麻煩了!
程處默個憨貨,昨晚當(dāng)著幾位大將軍的面,夸我會領(lǐng)兵,還說在西域大半的戰(zhàn)前謀劃都出自我,李思文也是個蠢貨,跟他爹說的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你是沒見,候大將軍來我家笑著說話,請我去他那里就職,我還沒回絕死,那臉掉下來,瞪起眼就要吃人。
我自己沒想過要從軍,再說我爹也不會同意我從軍。
老大,這會你可把我坑慘了!”
“啊呦!”
李承乾笑著叫出聲來,這是遇到挖墻腳的了!
再看王敬直,小臉跟個苦瓜似的,明白王敬直自小被世家當(dāng)做讀書種子,定好的仕途路要走文官一途。
忽然惹上了軍界幾位大佬,同時要自己從軍,心里自然會生出惶惑。
李承乾笑問道;“你確定不愿從軍???”
瞧見太子笑呵呵,沒把自己為難的事當(dāng)回事,王敬直暗暗惱火,梗著脖子,氣沖沖答道;“我不愿意!”
“教書愿意嗎?”
王敬直想也沒想,便答道;“只要不從軍,干什么都行。”
“有你這句活就行了!放心,你的事我管了。
誰要是再找你,你讓他來找我,就說我留你有大用。”
有了太子殿下保證,王敬直心安穩(wěn)了,一想,大用是什么?,問道;
“老大,你不會真的讓我去太學(xué)或者國子學(xué)當(dāng)博士吧?
我這年齡資歷可都不夠呀,去了真會丟人?!?
李承乾擺手,不屑的說道;
“教授太學(xué)國子學(xué)用你這樣的大才就浪費了,…”
突然想到,自己真正想要辦的學(xué)校還是空中樓閣,眨巴著眼,笑嘻嘻看著王敬直,“要不你先在幾個大將軍中間選一個,到軍中去歷練歷練?”
王敬直跳起來,嘴唇哆嗦著,喘著粗氣,“老大,你怎么能出爾反爾呢?
您可是儲君太子殿下,哪個……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就是說出了話,就不能再改來改去。”
瞅著王敬直激憤的樣子,李承乾招著手,示意王敬直坐下。
一付好說好商量的樣子,“不去就不去,我這也沒逼你非去不可。
你自己選,是等我?guī)滋煲黄鸹鼗是f,還是你自己先走?!?
“我不等,你給我道教令,一會我就走。”
看來小王是真急了,生怕再有反復(fù),李承乾就著桌上的紙筆寫了一道教令,取下腰間的私印蓋過了印遞給王敬直。
“到皇莊后,和李大將軍把西行一路作戰(zhàn)的經(jīng)過仔細(xì)說說,好好琢磨琢磨。
回頭李泰李恪回去了,連帶他們要帶走的幫手,由你來給他們上課。”
王敬直收好了教令,抬頭問道?!吧鲜裁凑n?”
“就是什么使用新式裝備,還有我們這次西行的心得經(jīng)驗。
我不管,你的麻煩我給你解決了,教不好他們,呵呵!有你好果子吃。”
聽說是講解自己熟稔的事務(wù),王敬直徹底放下了心,急著趕路,匆忙和太子殿下告別,出了安芳娘的宅子,讓隨從回家給大哥捎個口信,自己騎上馬,向南出長安城快,馬加鞭向皇莊而去。
肩負(fù)監(jiān)國重責(zé)的太子殿下,是沒法真正躲起來享清閑,這頭才走了王敬直,后面就不停地有人找上門來。
要和監(jiān)國太子稟報的都是緊要的國事,在芳娘的宅院說,就很不合適。
李承乾不舍的回頭看看靜謐的小院,抖抖袖子,傷感的嘀咕道;“再別雅居,揮揮衣袖帶不走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