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客也將目光轉向暮寒煙，氣宇軒昂的面上泛起由衷感懷之色。

底下有人道：“菊君是否出于感激才將‘眼鷹’贈于暮宗主？”

傲霜客收回目光，面上重又泛起孤傲凌云之色：“好友舍己為人之舉固然令傲霜客感念于心，但我之所以決定將‘鷹眼’相贈，并非完全出于救命之恩，實乃因他是風華清靡、懷瑾握瑜的謙謙君子。傲霜客一介草莽，不足以堪當找尋鷹族后人，助其復國之大任，為免有負好友赤鷹臨終所托，因此才將‘鷹眼’交托更為合適的人保管。”

此言一出，眾人方才知曉“鷹眼”的由來。

楚寒衣心中忖道：“當年赤鷹與天璣長老死力護我出城，血戰中，我被一刀劈面，暈了過去。醒來后身邊只剩下天璣長老，聽他所言，赤鷹為了救我引開狙殺者，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原來當年他沒有死，還遇到了傲霜客，與他結成好友。”

有人又問道：“不知菊君與赤鷹有何淵源？”

傲霜客道：“十年前，在下途經狹谷時巧遇被圍剿的赤鷹，便與他一同抗敵，脫險后，他便在我的寄傲山莊住了半年。之后，赤鷹為找尋鷹族王子與公主下落，隱姓埋名，踏遍千山萬水，但始終未能如愿。直到兩年前，赤鷹患了重病，臨終前回到寄傲山莊，將‘鷹眼’交托于我，希望我能完成他的遺志。”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肅容道：“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從那一刻開始，‘鐵騎盟’的人便如附骨之蛆，死死纏上了我。我一時不慎中了風之痕的埋伏，又遭風殘月毒害，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聽者中多有生性陰鷙的武林梟雄，此刻想到自己這一生中，難有如暮寒煙與傲霜客這樣生死之交，不禁個個色變，半晌說不出話來。

傲霜客將往事和盤托出，長長吁出一口氣，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暮寒煙清了清嗓子，向眾人道：“‘鷹眼’之事既然已向大家交待完畢，那么再來說說‘鷹爪’。眾所周知，暮寒煙乃‘閻王敵’妙回春嫡傳弟子，十年前，家師在山崖下巧遇重傷的雪鷹，之后便將他帶回‘百草堂’……”

隨著暮寒煙的敘述，塵封多年的故事今朝終于首度面向世人。

燈火通明的“比武堂”大廳，人人屏息斂氣，靜聽著當年的故事。

“當日的雪鷹被合力圍殺，為保‘鷹爪’不落敵手，被迫從懸崖跳下，家師妙回春發現他的時候，他筋脈盡斷，四肢俱損，命懸一線，師父將雪鷹帶回‘百草堂’后，合我二人之力，救治了整整一個月，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這件事，‘飛雪快劍’玉臨風當可作證。”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轉向玉臨風，有人道：“觀玉公子年齡，十年前也不過是名齠年孩童，他又如何能做暮宗主的見證人。”

玉臨風從座上起身，向眾人執禮道：“不瞞各位，在下十歲那年得蒙恩師妙回春不棄，收為關門弟子，因此，家師與暮宗主救治雪鷹之時，我確實親眼目睹。”

眾人聞言便不疑有他，卻聽暮寒煙繼續說道：“雪鷹在百草堂一事，本來只有我們師徒三人知曉，師父三令五申，要我們不得將他行蹤外泄。暮寒煙自問謹守本份，從未有悖師令。但不知為何，就在雪鷹傷勢即將完全好轉的一天，金鷹與梅君花月搖伉儷不請自來……”

說到此處，他語聲一頓，將目光再度轉向玉臨風。

聽者中有人奇道：“伉儷？難道黑鷹帝國的護衛金鷹，與梅君竟是一對夫婦？”

暮寒煙輕輕頷首：“不但是夫婦，他們還育有一子，現下也在此處。”

底下立刻起了一片喧嘩：“是誰？”

暮寒煙一指玉臨風：“便是這位玉樹臨風的‘飛雪快劍’。”

這一來，眾人方知眼前這翩翩白衣少年竟是昔日之梅君秋月搖與異族所生之子，一時間，玉臨風成了眾矢之的，驚疑之聲再度沸騰起來。

“秘宗”掌門逸懷虛問道：“金鷹夫婦與雪鷹會面之后，又發生了何事？”

暮寒煙道：“他們二人在內堂相談許久，我等外人自然不方便在旁，但此番會晤后不足十天，‘百草堂’便有大批刺客來襲，雪鷹與我師徒二人且戰且退，不知不覺便退到了崖邊。”

眾人聞言皆離席而起，急問道：“后來呢？”

他們關心的絕非雪鷹生死，而是殷切想要知道“鷹眼”的落處。

暮寒煙沉重道：“這批刺客武功卓絕，且人數眾多，我三人縱然死力相拼，仍是漸落下風，師父一時不察，終被打落懸崖，生死未知。我與雪鷹身負重傷，幸得一路過高僧相救，才免于一死，但雪鷹終究傷重不治，臨死前，他以‘鷹爪’相贈，要暮寒煙替他報仇，并找到鷹族后人，助其集齊鷹族四寶，以復帝業。”

眾人聞言，一片側然，雖心下存有奪寶之意，但此時卻都不好意思顯露出來。

有人又道：“怎的這刺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金鷹與雪鷹會面之后，便趕到了‘百草堂’？”

此言頗有質疑之意，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聚焦在玉臨風身上。

閔常春陰惻惻道：“莫非當日有人為了謀奪‘鷹爪’，故意走漏風聲。”

他話音一轉，向暮寒煙問道：“敢問當日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數，宗主可還記得。”

暮寒煙肅容道：“那些刺客雖然黑衣蒙面，但所使武功路數，正是出自‘鐵騎盟’。”

鐵騎盟乃武林中惡名昭彰之邪教組織，眾人一聽其名，便是連連搖頭。

閔常春雙目一轉，狐疑道：“哎，梅君秋月搖不是‘鐵騎盟’司權諸葛候的師妹嗎！‘鐵騎盟’的鷹犬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金鷹與秋月搖見過雪鷹后，才殺到‘百草堂’，難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依老夫看，當日告密之人定然就是……”

他故意說了一半，冷哼了一聲，倏然停語。

眾人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射向玉臨風，目光中滿是不齒與鄙視。

玉臨風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頭頂似炸了個響雷，焦急、委屈、悲憤等種種感覺，如五味雜陳，攪起他心底萬丈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