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宮里住的懶了些。

皇上很忙，可每天晚飯后總是會過來呆半個時辰。我知道最近邊境叛亂，每日都有戰報從前方傳來。

可最近卻都是噩耗。敵人新派的軍隊驍勇善戰，我們的軍隊死傷慘重。

劉潭請命去前線。皇上卻有些猶豫，因為劉潭上次從戰場回來的時候，身受重傷，應該是傷到了肝臟，每次只要吃什么東西不對勁了，便咳嗽的厲害。

可最近失利太多，再加上劉潭多次請命，皇上終于準了他去前線。他走之前，過來看了我。

“記得冬天的時候，一定要穿暖。不要貪圖漂亮只穿薄的衣裳。”劉潭囑咐我。

“記得吃飯的時候，不要挑食，多吃青菜才有營養。”劉潭又想到什么，囑咐到。

“還有，記得不要熬夜，要是喜歡繡女紅，就白天繡，晚上對眼睛不好……”

“你這次有多少勝算？”我打斷他。

劉潭想了想說，“我雖然清楚自己的部下，可不清楚對方的實力，所以并不敢說。”

“你能不去嗎？”我畢竟擔心劉潭。

“男兒即使為國捐軀，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劉潭很固執，一句場面話被他說的熱血沸騰。

我清楚，皇上高看我一眼，也是因為劉潭的赫赫戰功。我也知道皇上已經準了劉潭的請求，現在說什么都是徒勞的，于是拍了拍劉潭的肩膀，“保重。”

劉潭沖我揮揮手，順著宮墻的甬道，走到盡頭。而我站在宮門口，一直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那天飯后，皇上仍來景和宮坐了坐。

皇上看我興致不高，勸慰到，“你哥哥如果不拿刀了，肯定會覺得少了血性。何況那本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錯愕的抬頭，我吸吸鼻子，“皇上你怎么知道我在為什么擔心？”

皇上淡然的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宮里日子無聊，每日里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你能過來。或者下盤棋，或者喝杯茶，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起。那時候，我就會覺得歲月靜好，天地溫柔。”

皇上看著我說出自己的一番感慨，臉上帶著笑意。

我那一刻真的很想為皇上跳一支舞。我學了那么久的舞，學的那么認真，卻從未在皇上面前跳過。我怕皇上想起蝶裳，怕他突然暗下去的眼眸。

那雙眼睛應該比星星還璀璨的。

所以，這次我也忍住了。

皇上走的時候，我送他出了景和宮。再回來的時候，檀木桌子上，懶散的坐著一個人，他拿起手里的蘋果，咬了一口，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我，滿臉的漠然。

“事情已經辦妥了嗎？”我問子蜀。

“一切順利。”子蜀看著我笑到，“趙音同意娶冰凌為妻了。”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

前幾日，我一個人進了宮，并沒有聲張。皇宮內消息本就閉塞，我又讓子蜀到處散布我被抓進了監獄的謠言。而被抓的原因便是跟趙音走的太近，犯了皇宮里的規矩。

云竹宮里的宮女們平時也經常看到趙音總來云竹宮，本來之前就流言蜚語滿天飛，現在娘娘被抓的消息一傳開，便也是深信不疑。

趙音為此頹廢了一陣。此時子蜀又按照我的吩咐，勸慰趙音，只要他娶了妻，皇上便會覺得他和娘娘之間并沒有什么情誼。趙音一開始覺得這辦法實在太勉強，并不同意。可子蜀跟趙音講了幾次我在牢里被之前嫉妒我的娘娘用了私刑，如何如何的凄慘，如何如何的慘絕人寰。趙音終于坐不住了，決定娶妻。

而在這個時候，娶妻最合適的人選便是冰凌了。

雖然冰凌出身自聽雪軒，但人長的漂亮，性格又討人喜歡。趙府趙音的娘聽到兒子愿意娶親了，自然高興，雖然對方家世并不算好，但以趙府的財力，也不會計較那么多。趙音娘見了幾次冰凌，冰凌察言觀色，笑顏附和，也很得老人家的喜歡，這婚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其實，我只是賭了一次。

我不知道趙音為了我會不會接受一個他從來都不肯多看一眼的人。可我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贏了，還是輸了。

因為自己的情誼賦予了一人，便無論如何都沒法再多看另一人一眼了。辜負了他，總比讓他等一個永遠不會等到的人來的慈悲。

“婚禮定在八號。你會去嗎？”子蜀問我。

“當然要去，還要準備一份大禮。”我笑。

“是該過去。”子蜀喃喃，“趙音哥哥給我送了那么多的蘋果呢。”

趙音大婚那日，我帶著子蜀去了趙府。我特地讓小廝搬了一堆珠寶送到趙府，開玩笑說，這些都是冰凌的嫁妝。

趙府被紅色的綢緞裝點的鮮艷又刺眼，紅色雙喜燈籠高高掛在府門口，鞭炮陣陣，熱鬧非常。家丁的臉上都帶著喜氣，來來往往，穿梭在賓客之間。

冰凌已經用轎子接來了，拜了天地，我看到她眼中隱隱有淚。可能我無法體會那種心情，卻能明白她的激動。生命中突然出現一個信任的人，關照自己的后半生，實在是一種運氣。

因為趙府在長安有些威望，來參加宴席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但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避免尷尬，我便想著去后面的院子，找冰凌講講話。

可我剛繞到后院，便聽到一陣爭吵聲。我疑惑的順著聲音找了過去，竟是趙音和冰凌在爭吵。

我剛想推門而進，那扇木門便被人從里面推開了。趙音氣從里面出來，滿臉的怒氣。

木門撞擊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猶豫了一下，便推門進到了屋子里。

冰凌并沒有哭，反而帶著滿臉的笑意。

“他剛剛告訴我，娶我是為了救你。”冰凌平靜的說，我卻察覺到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空氣似乎凝結了，屋子里寂靜的讓人難過。

我突然覺得局促，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道歉。

“可我不怪你。”冰凌溫柔的看著我，“因為我并不愛他。”

我心里一沉，看著冰凌平靜又淡漠的臉，說了心里話，“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他的。”

“趙音家世好，相貌好，人品也好，是個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像我們這種人，從來不知道喜歡是什么，或者可以說喜歡是可以慢慢變淡的。那為什么不找一個合適的人呢？”冰凌抬起頭，看著我，她的眼中晶瑩而平靜。

我看著冰凌。胭脂在她美麗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神色，卻讓人看不清楚她的心。

我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冰凌看著我，笑的苦澀，“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愛情的。可娘娘你放心，我是會盡到一個做妻子的本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