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姀，你個樹妖，知道那天我等到幾時嗎？’我每次惹了朱雀她就會罵我樹妖。

果真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那天放了朱雀的鴿子我一直躲著她，吾甚以為朱雀生起氣來大有排山倒海之勢，會一直滔滔不絕的數落你，直到你悔的腸子青到發紫，紫到發黑決不罷休。

好多天沒出門了，一大早就碰上朱雀這個瘟神，這么多天她還記著呢！

我頓胸垂足自認做足了架勢，‘這幾日我倍感愧疚，惶惶不可終日，今天終于鼓足了想來向你致歉。’

‘真的？我怎么看見你剛才見著我明明是想跑的樣子。’朱雀的眼珠死死的盯住我，似要在我臉上找出一絲絲說謊的痕跡。

‘真！比真金還真。’我信誓旦旦道，伸出三根中指指向蒼天，萬不能露出一絲馬腳。

‘好吧!這次就饒了你。’

朱雀勾了我的頭就要走，‘今天帶你去個地方。’

我機靈的先擺開手，‘去哪？不會又是惹那只狗吧！’

我可清楚地記得上次被哮天犬追得鞋子都掉了，我殊不知這只狗是怎么得罪到朱雀了，隔個十天半月就要捉弄一下，不是在月亮上加點辣椒芥末，就是把狗尾巴拴到南天門上，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偏偏二郎神睜一只眼閉兩只眼，任由她胡作非為，再這樣下去哮天犬非抑郁了不可。

‘去了就知道了。’我被她一路拖拉拽的東倒西歪。

‘桃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真的很美，天地仿若一色，花香醉人。師父曾帶我來過這里。

‘你師父，神女白羽啊。’朱雀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告訴你啊，白羽曾經喜歡我大哥喜歡的死去活來。’

‘嗯？’朱雀大哥，是天帝？怪不得朱雀總是耀武揚威的橫行在九重天上，原來后面有人罩著。饒是我與朱雀相交甚好，我還是不喜歡我師父遭人排遣，遂沒再接話。

‘你在找什么？’我以為朱雀是拉著我來吃仙桃的，再不濟，也是個賞桃花的雅事，她卻從來到就一直低著頭，除了擲骰子我還沒見過她這么認真的瞪大了眼珠瞪得要掉下來似的。

‘凰羽！’她頭也不抬說道。

‘凰羽，就是你贏來的那根羽毛，你丟了，丟到這里了？’那還真得好好找找，那根羽毛對她好像很重要。

‘不是那一根，我看一下還有沒有？’

‘嗯，還有另外一根？’或者說更多根？掉那么多不禿了嗎？我認為朱雀這個想法甚是不妥，就像她也同為神鳥，羽毛哪是輕易掉的，況且還是珍貴的凰羽，聽說現在鳳族與凰族后裔所剩無幾，還有一只特別老的凰鳥，那不更得愛惜自己的羽毛，畢竟掉一根少一根。

‘是也不是！’朱雀嘆了一口氣道，找了半天什么也沒找到，盤腿坐下來，看著我的臉道，‘你知道白羽為什么帶你來天上并收你為徒弟嗎?’

師父說怕我在荒山野嶺被妖怪吃了，我覺的是有些道理的，至于為什么收我為徒弟，大約師父骨子里其實是個挺負責任的師父，把我帶天上來了也不好舍了我，遂好仙做到底。不過我更加奇怪的是朱雀為什么會這么問？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朱雀。

‘你知道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嗎？一開始我見你竟以為你是··。’朱雀頓了頓，遲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完。

‘像誰？’想起師父初見我時，我拽緊了拳頭！

‘我大哥深愛的女人！’朱雀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師父喜歡天帝，我長得像天帝深愛的女人，師父又把我帶上天收為徒弟，哪有把長的像自己情敵的人放在眼前的，我心里一咯噔，忽然明白了師父這些年對我的態度。還有朱雀一直對我這么好，她剛才未說完的話是不是想說可惜你不是那個人，可是師父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我心里像有幾千只小螞蟻啃噬，我覺得我可能出來太久是餓了。

我很想知道這一切跟我有什么關系。

朱雀把頭埋在膝蓋里，肩膀輕輕發顫，我有些心疼，輕輕拍了她的肩膀，她反握住我的手道，‘我和你好不是因為你長得像她，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感覺一些熱乎乎的水從眼里流出來。

有這樣的話就足夠了，我剛才在激動什么，還有師父，別管為什么了，她可是護了我千年的師父啊，心里有塊大石頭落了地。

從桃林回來，已是日暮，青青說太子殿下找我，我方想起與他約了喝酒，那晚喝過酒之后，許是他也滋生了酒癮，接連半月有余天天找我喝酒，再這么喝下去風華宮酒窖的酒怕是要被我搬空了。

我輕車熟路的挑了幾壇好酒，依舊是拂云無痕，從廚房行至中庭繞過假山，夙風負手立在池邊鳳凰樹下，火紅的鳳凰花開得如火如荼，他一身月白的袍子，在濃艷的鳳凰花下顯得清雅至極，我心里暗暗品評了一番，他可真好看啊！

他轉過身看了看我手中的酒壇，‘今日這是要開懷痛飲了。’

我嘿嘿一笑，懷中抱的酒壇多了些，腳下一個趔趄，酒壇嘩啦碎了一地，可惜了幾壇好酒，我摔了個狗吃屎看著碎掉的酒壇，掌心傳來刺痛，抬手一看，被深深的扎了一個大口子。許是心疼酒，也許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我心里一酸，啪嗒啪嗒的眼淚掉下來，止都止不住。我從來沒哭過，今天卻哭了兩次了。

夙風扶我起來，利落的撕下一塊衣角包住傷口，‘很疼嗎？’

他以為我是疼哭的，我什么也沒有說，只是低著頭，只是掉眼淚。

后背搭上來一只手，綿軟但是有力，輕輕推了我一下，我落入一攬懷抱，那個懷抱心跳聲聽得真切，頭頂呼出溫熱的氣息逸出一聲太息，‘我喜歡你，婳姀。’

我一驚，抬頭只看見下巴的線條，卻并不想從懷抱中掙脫出來，原來被抱著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像躺在棉花般的云朵里，如果再用力一些就好了，我想著想著思緒又飛遠了。

‘殿下，你沒事吧！’玉煙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又忽然愣住了，臉色忽的紅白一片，‘沒事，沒事，我聽錯了，聽錯了。’慌亂的轉身退出去。

一直這個姿勢不太舒服，推了他一下，笑了笑‘沒事了，不疼了，。’

他瞬也不瞬的盯著我不言語，我被他看的不舒服，酒也喝不成了，揮了揮手，‘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喝酒。’頭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門，看見玉煙站在門口，看見我似乎下了一大跳，‘婳姀仙子，要走啊！’

我朝他笑了笑，淚干了還有淚痕在臉上，風吹過來一笑臉上干癟癟的，我收回笑容走到鳳凰樹下，一朵鳳凰花落入水中，打出一圈圈波紋，一直漾到池邊，水里的月牙也模糊起來，一整日耳邊嗡嗡似也，此刻終于有些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