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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伊人,終得見

一路千牛衛(wèi)開道,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車內(nèi)的人也從小小的搖晃變成了屁股離地的顛簸。

古佛一臉怒容的掀開車簾,對外面罵了一句,趙給使的臉色變了幾變,才命人減慢速度,平穩(wěn)中最快的駛?cè)肓顺刑扉T,進(jìn)入太極宮。

一路不停的進(jìn)入兩儀門,在兩儀殿門口停下來,古佛早就耐不住從車?yán)锾聛恚厣矸鏊匾隆?

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般打掉自己的手,自己跳下來,可她卻將手放入了他的掌心,冰冷如雪山寒玉。

司玉善站在殿門口,看著馬車前兩人拉拉扯扯,極其不耐的皺緊了眉頭,雙手背在身后,緊握雙拳、掌心微微的刺痛,告訴自己“要冷靜”……

可玉衍已經(jīng)等不得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力氣翻身,吃飯都只能吃些流食,雖然不疼了,但這樣下去,人遲早要廢!

他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弟弟,更需要一個文武全才的將軍,當(dāng)二者合一,在救他這件事兒上,司玉善可謂耐心奇差!

趙給使弓著腰,站在皇上的身后,感覺到主子心情越來越糟,已有滅頂之勢,他急忙趨步來到古佛面前,深揖一禮,“古神醫(yī),三王爺身體欠安,煩請您快些,可好?”

古佛感覺到手中一緊,她的脈搏似乎也亂了幾分,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前面帶路吧!”

進(jìn)來之前,他還心存一絲僥幸,希望司玉衍無事,現(xiàn)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行人進(jìn)入后側(cè)寢殿,由于兩儀殿是皇上與宗人集議及接待大夫、官員之處,此處寢殿只是作為皇上臨時休息的地方,所以寢殿內(nèi)設(shè)施簡單,一張書案,一張黃花梨的木床,六扇青松明月屏風(fēng)立于床的一側(cè),后面應(yīng)該是溋洗的地方。

床上躺著一人,發(fā)色暗黃、臉色蒼白、兩頰深陷,可能是聽見他們進(jìn)門,抬了幾次眼皮,才緩慢的睜開眼睛。

他……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素衣似乎被嚇著了一般,小小的退后一步,隨后隱晦的補(bǔ)上……

以前那個身材修長、意氣風(fēng)發(fā)、孤高冷艷的司玉衍,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知,等著救命的可能是他,可她不知,他的命幾近終結(jié)……

古佛沒有急著上前給他診脈,反而回頭看了一眼素衣。

冪籬隔絕了他的視線,可冪籬上的紗卻無風(fēng)自動,宛若風(fēng)吹水面留漣漪。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床邊,身后的腳步亦跟著他來到床邊,一如之前他們出診時,她永遠(yuǎn)留在他三尺之地。

他曾笑問:三尺,為何意?

她答:三尺之地,無人能在我活著的情況下,傷害你!

素衣緊緊的握著拳頭,不斷的深呼吸,卻依舊覺得無法呼吸,胸腔內(nèi)呼呼啦啦的疼,距離他越近……越疼!

他怎么病成這個樣子?

侍御醫(yī)、太醫(yī)署……這些人都死了嗎?

若他們再晚回來些日子,她是不是只能趕得上參加他的葬禮、瞻仰他的遺容?

她輕輕拍著胸口,一下、一下……安撫里面狂跳著、又無比酸澀的心臟,仿佛每一下都跳在沁在醋中大鼓,又酸又重……還好,他還活著……還好,他們到了……

古佛三根手指輕輕搭在司玉衍的脈搏處,良久之后,“三王爺,可否讓我掀開你的被子,看一下你的腹部?”

司玉衍微微點了一下頭,他已經(jīng)無力再做更多的動作,隨著錦被掀開,他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兩儀殿內(nèi)燃著火盆,尋常人進(jìn)來只覺得悶熱,而他蓋著被子依然覺得很冷。

渾身上下,只有腹部是鼓起的,感覺里面全是氣兒,卻憋著出不來。

“三王爺,之前是否心口疼痛、胸腹攪痛、腫腹如甕,疼時,無法忍耐、時時會有自裁的想法、卻無力提刀?”

古佛雖然是在問他,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向素衣,他此刻才明白,為什么老頭兒會對著她念亡經(jīng)?為什么她的命宮帶血,老頭兒讓她在寺內(nèi)修佛三年便可化解?

“是!”一聲嘶啞晦澀的聲音,在他口中輕輕響起。

他原本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那低沉中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每每在她耳邊低語的時候,讓她覺得,好似有誰用羽毛輕輕騷動她的心,忍不住親吻他的嘴唇,既希望他能多說些,又希望心里能不那么癢……

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拿著溫水,抱起他的脖子,慢慢的喂他……

司玉善瞪了身后的趙給使一眼,沒眼力見兒的玩意兒!

不過,之前古佛一向是獨來獨往,什么時候找了個助醫(yī)?

這一身素槁白衣,看著真真晦氣!

“皇上,三王爺是中了蠱毒!”古佛站起身,素衣也默契的跟著站起,將手中的茶杯送還到書案上。

“我知道,這是蠱毒!”他尋古佛千里,不是為了聽他說廢話的!“我要讓你解毒!”

“這毒……解不了!”是的!解不了!他不打算解了!

“你說什么?”司玉善看著弟弟絕望的閉上眼睛,火兒噌的一下躥到了頭頂,“解不了……解不了,你也不用活著離開這里了!大慈恩寺從明兒起——封寺!”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既然他弟弟不能得救,古佛也別想撈個圇吞好!

古佛看著暴怒的帝王,沒有任何退縮……素衣就站在距離他三尺的位置,帝王的威壓被她完完全全的遮擋住了。

可她冪籬上的紗,抖的如同秋風(fēng)中的枯葉,蕭瑟中帶著疾苦的悲涼……

“古神醫(yī),之前太醫(yī)署的博士曾用一法子,解了王爺?shù)奶弁粗Y……”趙給使未盡之意是:既然有緩解疼痛的法子,必然有解毒的方子。

古佛神醫(yī)之名已名滿天下,皇上又發(fā)了尋人的告示,若真的處死他,又封了大慈恩寺,天下人必將口誅筆伐,皇上也落不了好啊!

皇上如果落不下好,他更是沒什么好了!

“他用的狗屁法子!”古佛氣的甩袖,凌厲的袖風(fēng)直逼的趙給使退了好幾大步,最后一個不穩(wěn),墩兒在了地上,摔了個實誠。

“此乃南疆蠱毒中的’情比金堅’,是由情蠱和金蠶蠱混合培育而成。無論是情蠱或者金蠶蠱,在蠱毒中都是頂尖兒且極難培育的存在。兩者在一起調(diào)配出來的’情比金堅’,更是百年難得一出的蠱毒。

誰有’情比金堅’,在南疆可以稱王稱霸,無論哪個寨子的養(yǎng)蠱人都要俯首聽令。

中蠱者,心痛難當(dāng)、腹痛如絞,且越來越疼,發(fā)作也是越來越頻繁。

你們太醫(yī)署倒是出人才!

敢用陰陽和合之術(shù)解此蠱,可這種法子只能緩解中蠱者的痛感,卻不能抵擋蠱毒對于身體的傷害。

他現(xiàn)在不過是吊著一口氣,撐不過三個月的!”

三月之期,用佛前三年來抵,天相老頭兒這算盤打的依舊精明,可是……他看了眼依舊站在他身前的素衣……

“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司玉善一手按在書案上,撐著自己癱軟的身體,極緩慢的速度挪到椅子上坐下,雙手扣著椅背兒,穩(wěn)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玉衍與他差六歲,幾乎是他一手把他帶大的!

父皇那么忙,不是征戰(zhàn)沙場、就是商議國事,是他帶著玉衍躲過一次次明槍暗箭,艱難的在后宮這塊兒陰晦的地方長大成人。

如今江山未穩(wěn),北邊突厥虎視眈眈,老五、老七,一個看著書呆、一個看似愛美人、不愛江山,內(nèi)里如何?

他的密探現(xiàn)在也不能給出個明確的結(jié)果……

他需要玉衍!

有他在,那些魑魅魍魎就不敢出來蹦跶;有他在,北邊突厥就不敢妄動;有他在,即便老五、老七有貓膩兒,他也不怕……

“有辦法的!”素衣的聲音,幽幽的從冪籬中傳來,好似空曠山野中的回音,縹緲不清。

“素衣!”古佛恨聲一喝,他為什么要拒絕,他們不明白,難道她也不明白嗎?

此刻出聲,便是絕了他的退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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