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奇怪的男人。

明明身價不菲，卻來這種底層小地方喝酒，長著一張二世祖的臉，氣質卻出了奇的干凈。

以及，對待我這樣的社會邊緣人物也能彬彬有禮。

“我來是想告訴你，不要接近趙博士，她不是你招惹的起的人。”

果然啊果然，上層社會還是一樣的傲氣。

我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

“你怎么就知道確信我知道她的身份呢？”我仰頭喝下綠色的酒液，氣味濃郁的直沖我的喉腔。

他一愣，發現自己泄露了趙一月的信息。果然還是好寶寶。我笑了，我決心逗逗他，為這貧乏生活增加一點點樂趣。

“你來向我興師問罪，那，你是趙博士的誰？”

他的睫毛投下柔軟的陰影。直接了當的承認：“她是我的未婚妻子，符合國家《新婚姻法》3000年新增條例，科學家可由機構組織分配結婚。”

好吧，這男人是作為未來丈夫殺上門來的。

我不說話了，又要了幾杯酒來。

嘖嘖，這樣的男人，美貌溫柔，血統珍貴，有錢有才。國家真是待趙一月不薄呢。

我咧咧嘴，卻還是沒有勻出一個尷尬的微笑來掩飾我的失落。

空酒杯倒映出一張臉。

那應該是我的臉，但如今在趙一月臉上。

那是趙一月。

那不是我。

那，不，是，我。

……

我沉默了。

那男人關切地看著他對面面容丑陋扭曲的女人，畫面是多么詭異而單調啊。

這是我與生命科學研究所扯上關系的第一天。

我清楚地感覺自己的命運將要和一個叫趙一月的女人重疊。

四

之后的日子里，我天天夢到那個和我一張臉的女人。

那夢境無比清晰，我漸漸明白，那不是夢，那是我被封印的記憶在一點點解凍。

我曾經想過，若我有一段新的，截然不同的人生，那我會是什么樣子。

當我見到趙一月的第一眼，一切都有了答案。

和我擁有同一張臉的女人，在這個國家最好的研究所上班。她有著清高的，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氣質，永遠不會為普通的物質低頭，她沒有這樣的煩惱。

她享受著人們的褒揚，鮮花，掌聲，這個為國為家盡心盡力的女人，連笑容都是冷漠而克制的。

她不是我，我也不可能成為她。

人世間的悲喜果真是不相通的。

但同樣，遇見她之后，我的身體發生了奇特的變化。

從十二歲后變得健忘的我，記憶卻在一點一點補充回來。

這當然是好事。我想用這記憶做點什么。

在我渾渾噩噩的時候，我依稀感受的到別人的監視。而如今，這種感覺隨著我的記憶越發明顯。

一碗烏冬面成了一切的鑰匙。

這種普通的速食食物，原來是我常吃的，如今它的味道讓我頭痛難忍。

在加熱它的某一天，我失手打翻了它。

“咣當”一聲，塑料盤子摔在地上，黃色的食物糊滿一地。

我的頭傳來陣痛，伴隨著巨大的耳鳴，眼前的景象也被扭曲，放大，恍惚又看見了那面墻。

有一個衣冠楚楚的人來看望孩子們，身后是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男男女女。

之后的日子，有孩子死了，有孩子不見了，沒有人解釋。

那男人拉著我和一個女孩的手，笑盈盈的把它們交疊在一起。

他看著那女孩，表情無比珍惜。

我轉頭望去。

正是和我同一張臉的趙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