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著，熱鬧的集市吸引著藕生的目光。

忽然前方圍了一群人，指指點點議論著，藕生透過人群縫隙，卻見一如花似玉的少女跪在街頭，身旁躺著一位老者，那老者骨瘦如柴奄奄一息，時不時咯出一灘血來，呼吸急促困難。

藕生停下腳步觀望一會沖著季霄崢道：“季師兄，你瞧，那有個賣身救父的，我看多半救不回來了。。。”

“救不回來你還看什么，嫌金子凍手嗎？”

“我只是覺得，那姑娘張的極好，怎會沒有人幫忙？”藕生淡淡道

季霄崢來了興致，駐足道：“差點忘了，你是個男人。。。你若是喜歡大可買下她，收著做妾啊！”

藕生隨即回頭頭狠狠的白了一眼：“在你心中，落魄、無依無靠、無爹無娘之人只能為人妾室？唯有身世顯赫富貴之人才有資格入主正室，世代入廟堂？”

季霄崢本不是此意，見她兇巴巴又懟自己，腦袋一揚直言道：“不是嗎，這個世道講究的是門當戶對，雞和鳳凰能同籠嗎？”

藕生氣急，冷過臉去。

季霄崢瞥見她懊惱，心情驟然順暢，又道：“你氣什么，首先你不是落魄之人，其二。。你是男人，如何為人妾室啊！”

藕生一言不發(fā)，順手打開錢袋。

“你干什么，這可是你的本錢，你要花錢買她？”季霄崢急忙橫手阻攔起來。

藕生揚起臉蛋，氣鼓鼓道“對啊，我是要給她銀子，但是。。但是我還年輕。。不想成家，只想幫助她。”

季霄崢忍著笑，低首垂眸道：“確實還年輕，不著急嫁娶。”

藕生不再搭理他，直徑撥開人群，半蹲下來，遞過錢道：“姑娘，這錢你拿著，看完你爹的病，若剩些就自謀出路，尋個志同道合之人，永結(jié)和好。。。但是你要答應我，日后嫁入夫家不可為妾，只能為人正妻。”

那少女目光點點，朱唇緋緋，面對突如起來的銀兩以及言語，一時不知如何答。

藕生拉過她纖細的胳膊，將銀子塞與她手中：“你能做到嗎？”

少女回過神，忙道：“恩公救我與水火，待我安頓好家父，若不嫌棄。。。槐蔭想跟著您，哪怕是為仆為奴！”

藕生搖頭，面色嚴肅，直言道：“我給銀子并非是看中你，也并非是可憐你，只因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要發(fā)一筆橫財，不可全吞了去，索性救助你些，也能稍稍減輕心中的罪惡感，且在下身負要事，不想被瑣事纏身，你若是體諒我，就該知道一個人總比兩個來的瀟灑自在，無后顧之憂方能完成心中的大事。”

槐蔭靈秀聰慧，明白對方之人的意思，顧點點頭拜別道：“恩公的情誼，槐蔭銘記于心，敢問恩公姓名、家住何處，日后槐蔭若有一片生機，定當攜禮探望。”

藕生扶起她來，微微一笑道：“好事不留名，這是俠義之風，你要成全我呢。。。”說完，藕生極不情愿的望向季霄崢，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與家兄浪跡天涯，何處皆不為家，何處又皆為家，你不必尋我。。。”

語了，季霄崢心田驟然一動，英挺的眉目微顫不已。

明知她說的是謊言，奈何這謊言太甜太醺，似烈酒、似濃糖，身在此中心神激蕩，久久難平！

那雙眸雖閃閃躲躲不肯與他相觸，但季霄崢又怎能放過這一微妙的時機。

他一把摟過她，藕生趔趄入了他的懷。

季霄崢低頭沖著懷中的“兄弟”直言道：“生弟，我們該出發(fā)了，前方的路還遠著呢，天涯海角。。。我們。。誓要走到底的！”

。。。

藕生一個激靈，礙于眾人在場不好激烈反抗，只好微微點頭，大步走出人群。

槐蔭望著遠去的身影淚流滿面，哭聲呼喚道：“幸得恩公成全，小女子定不辜負您的期許。。。”

。。。

事了，藕生錯開季霄崢的手臂，沉默不語。

季霄崢好一陣美滋滋，背著籮筐流星箭步走在前面，好一會才發(fā)覺身后之人沒有跟上，回首望去，那人。。面色凝重，眉頭緊鎖，似有心事。

季霄崢只好放緩腳步，等待她追上。

“你救人于水火，怎么不開心？”季霄崢瞥了一眼過去

藕生不愿理他，只因他論起妻妾地位，那一句山雞和鳳凰怎能同籠重重的傷了她的心，她從不排斥嫁娶之事，年紀大了自然要尋個歸宿，怎能和那一群師兄弟長久混下去，而月窺人。。。他該有自己的家。

唯有下山拐個人做自己的夫婿，一起孝敬月窺人才是正事。自己無爹無娘、一窮二白，按照季霄崢之言，只能為人妾室？！

藕生在縹緲派飽嘗處處被人打壓、算計的滋味，若來日放浪江湖、豪情萬丈、覓得良人時，便又要重蹈覆轍為妾為側(cè)，任由正妻壓一頭？

那種日子是可怕的、是厭倦的、是心若死灰的。。。

季霄崢見她不回不應，想著哪里出了錯，思來想去琢磨個七八分。

藕生出自一貧如洗的清風派，從未聽聞有爹娘，想必也是個孤兒，且她性情倔強，極難對人屈從忍讓，妾室低微等同奴仆，且不說不能登堂入室，遇見正室子女亦要讓步讓路，死后不入族譜、不入祖墳。。。豈不是要她的命？！

季霄崢覺得自己為了逞一時之快，差點壞了大事，幸好及時發(fā)現(xiàn)她的痛處，現(xiàn)下還有機會彌補。

于是風輕云淡道“你大可不必為了那女子煩惱，我看她雖出生清貧，可眉宇間不同尋常女子，她雖沒了爹娘，但孤身走天下，不失為一種磨煉，退一步講，傳承不僅僅是血肉上的生死，更是期望與信仰的延續(xù)。”

藕生聽此稍稍釋懷，多年的孤兒身份讓她倍感孤單。

季霄崢如此說那槐蔭，反而順帶開解了她自己，親人的生死放在眼下已經(jīng)不再重要，唯有帶著她們生前的期許一步步往前邁，活得瀟灑自在、從心從性！

“槐蔭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路，沒點過人的本事，很難啊。。。”藕生嘆息道

季霄崢看她開口，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是難是艱，皆是人間疾苦，你又何須為她一人哀嘆。何況行走江湖并不是全然壞處，少了世俗偏見，條條框框，或一人孤影，或二人成雙，拋卻地位、權勢、金錢等烏七八糟之事，尋一愛人浪跡天涯，難道不是美事一樁嗎？！”

藕生停下腳步，望向季霄崢，誠誠道：“你真這么想？”

季霄崢平淡的點點頭，心里的浪花差點飛濺上了天，沒想到桀驁難馴的小野獸也有認真聽他講話的時候！

他開心、他釋然，幾句話消滅了他二人間的隔閡，開解了她的心結(jié)同時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也為以后的進一步相處打下基礎。

雖然對方只讀懂了他的淺層意思，但這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