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米面，又有野味，收獲滿滿，祖孫仨推著小車不到晌午就回到家了。

老姜頭放下米面和銀子要走，葉子硬塞了五兩銀給他。

拿著這筆“巨銀”，老姜頭心情復(fù)雜的離開了大女兒家。

本是被世人所棄，被自己最不看好的一家人，到最后卻是最貼心的。

葉子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姜雪娘緊趕著去做飯了。

“葉兒，豬蹄子怎么煮？”姜雪娘自然地問。

“洗干凈，拿火燒掉毛，放上大料，煮兩個(gè)時(shí)辰，保管是絕佳美味！”葉子很自然地回。

被自己家人信任的感覺，真好！

姜雪娘答應(yīng)一聲，樂呵呵去煮豬蹄了。

葉子家豬腳在鍋里咕嘟咕嘟冒泡時(shí)，縣衙后廚的大鍋里，大塊的野豬肉也在熱氣里翻騰。

“牛管事，再過兩刻鐘，開宴！”縣衙崔司事收完早市稅回來，到后廚查看備菜情形。

縣衙舉辦大型公眾宴，崔司事是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遵命，大人。”牛胖子笑瞇瞇應(yīng)道。

崔司事查看完后廚，急匆匆來到縣衙前院宴客正廳，彼時(shí)已坐滿全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走到一儒服老頭旁躬身道：“師爺，兩刻鐘后開宴。”

師爺點(diǎn)頭，附耳對主位上，縣尊張保忠，低語一聲。

張保忠摸摸胡子，“請夫人出來吧，安排人侍候開宴。”

不多會(huì)兒，幾個(gè)丫鬟小廝，簇?fù)碇晃幻缷D走出來。

“老爺。”美婦走到張保忠身旁，屈身福了一福。

“錦枝，快坐。”張保忠溫聲喚道，伸手牽她落座。

這位美婦，便是縣太爺張保忠的夫人，葉錦枝。

有仆人在她面前，放上一架薄紗屏風(fēng)。

葉錦枝隔著屏風(fēng)向大家問好。

眾人紛紛寒暄幾句。

廚房傳信，一切已備妥，張保忠吩咐開宴。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陸陸續(xù)續(xù)端上桌。

葉錦枝隔著屏風(fēng)張望一會(huì)，喚道：“娟子，怎么沒看到寶生？”

“夫人，許是在后園，奴婢著人去請。”娟子說著，點(diǎn)了名小丫鬟去尋人。

葉錦枝說道：“今日大宴，他不可不來。”

“姑母，我在這里。”說話間，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年輕男人從側(cè)門閃身走進(jìn)來，貓腰躲到葉錦枝身旁。

男人一身錦繡華服，面皮白凈，風(fēng)流倜儻。

“寶生，怎么才來，快些坐下，就在姑母旁邊。”葉錦枝招呼道。

“知道啦，不就是吃個(gè)飯么，非得我來？”

喚作寶生的這個(gè)年輕男人，全名葉寶生，是葉錦枝的娘家侄子。

葉錦枝嗔道：“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野，跟你爹一樣，有家不住，非得住雅文客棧，難道客棧有比姑母這里更好？”

葉寶生嘿嘿一笑，說：“爹住了雅文客棧才一舉高中的呀，姑母這里什么都好，就是吃穿住行都得報(bào)給公中，侄兒不想給你添麻煩。”

“你當(dāng)姑母不知道？在客棧里沒人管你讀書，可不逍遙？寶生，你爹送你來寧山書院拜在黎先生門下，怎么還不知珍惜？黎先生是你爹打通了多少關(guān)系才說動(dòng)的呀。”葉錦枝嗔道。

“知道，知道，侄兒每日都去書院的，不信姑母去查。”葉寶生不以為意。

正此時(shí)，縣尊張保忠舉杯提酒詞。

葉錦枝催促葉寶生坐好。待縣尊敬酒完畢，集體開吃。

葉寶生夾起一塊肉咬在嘴里，嚼了嚼，頓時(shí)愣住，眼睛都瞪大了。

“寶生，怎么了？”葉錦枝皺眉問道。

葉寶生挪了挪屁股，湊近屏風(fēng)，低聲說道：“姑母，你該賞賜后廚，這肉做的極香！”

“好吃就多吃，少說話。”葉錦枝瞪他一眼。

葉寶生根本沒嘴說話了，一通狂吃。

……

瓦口村，嵋山下，草屋土堂。

葉子和娘親開始享用大餐，兩顆豬蹄，大鍋大料的煮開，火候足，湯汁入味，入口即化。

“葉子，吃完把另兩顆送去你外公家，娘在家烙幾個(gè)餅子晚上吃。”姜雪娘說道。

“知道了。”

“那只鳥也一起送去，你外公家人多。”

“知道知道。”

葉子明白，她的娘親十分珍惜這次難得的與父母親近的機(jī)會(huì)。

吃過飯，籃子里放著豬蹄，懷里抱上丑鳥，葉子離了柴扉，向村里走去。

從村子里看去，葉子家的炊煙隱隱可見。

“那倆賤人家里有煙火，肯定在家，我們找她去！”賴子姐對腦袋包成豬頭的弟弟賴子說。

弟弟被葉子丫頭打傷，花去她許多銀錢看醫(yī)，這口惡氣，她可吃不下，總得叫那倆賤人把銀子賠來！

賴子扶著纏裹得像木乃伊的腦袋，說：“姐，那倆賤人沒那么輕易認(rèn)賬，總得想個(gè)法子，讓弟弟萬無一失的辦了姜雪娘。”

賴子姐來了興趣：“你說姜雪娘真那么有錢？要是有錢，怎么還天天一副窮酸樣？”

“姐，財(cái)不外露唄，那天我親眼看見她隨隨便便就拿了個(gè)玉鐲子給村長，村長那表情，比生了兒子都高興！”賴子一臉篤定。

“噢，那真要這樣，姐幫你睡了她。”

這女人嘛，一開始說不愿意，真要睡了她，還不乖乖地死心塌地？況且那姜雪娘未婚有孕，本就是蕩婦。弟弟得了這婦人，銀錢就都是他們賴家的了。

賴子賊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那個(gè)賤丫頭礙事，得處理掉。”

“怎么處理？”賴子姐驚訝地瞪著眼，不會(huì)是要?dú)⒘怂伞?

“我偷聽村長說瓦西村的方大財(cái)主要納妾，要把那丫頭送去。”賴子說，“姐，你去找找村長，說說，方大財(cái)主有錢，就當(dāng)把人賣給他。”

賴子姐聽不是殺人，舒了口氣，把丫頭送出去跟著財(cái)主享福，誰也不會(huì)說道啥。

當(dāng)即離家去找村長。

村里頭，葉子一手提籃，一手抱鳥，踱著步走向外公家。

要進(jìn)胡同時(shí)，迎面碰上一長相粗實(shí)的婦人，那婦人也斜眼打量她一瞬，歪著嘴酸溜溜來了一句：“這小騷模樣，準(zhǔn)惹人疼。”說完腦袋一揚(yáng)，扭著腰走了。

葉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呸了一口，快步走到外公家門口，敲門。

劉氏打開門見葉子一個(gè)人站外面，手里籃里都提著東西，笑瞇瞇讓她進(jìn)來：“丫頭，又來孝敬你外婆啦。”

葉子笑道：“外婆，這是我娘讓我送來的，豬蹄還熱著，這鳥，拔了毛，跟雞一樣宰殺了吃。”

拿眼往屋里頭看，老姜頭又不在。

劉氏笑得開懷：“好孩子，你娘在家干啥的？”

“烙餅?zāi)兀夤托【司擞殖鋈チ耍俊比~子問。

“是，小石頭在家待不住，聽說你外公去賣野豬了，非要進(jìn)山林去看看。”劉氏說道。

野豬可不好得罪，獵人一般都是一伙人一起，搞群獵。外公想是經(jīng)不住小舅舅的央求，帶他進(jìn)了山。

葉子沒來由有點(diǎn)擔(dān)心，加上也想進(jìn)林再采點(diǎn)蘑菇，又惦記娘親一人在家，當(dāng)即說道：“外婆，我得回去了，娘一個(gè)人在家呢。”

劉氏頻頻點(diǎn)頭：“葉兒真乖，知道照看娘了，這些吃的，外婆都收下，讓你娘放心。”

“知道了。”葉子告別劉氏，疾步離開村。

爬上山坡，進(jìn)了柴扉，高喊一聲：“娘！”

“哎，回來了！”姜雪娘的笑臉在灶房口露出來。

葉子放下心來，走近灶房說道：“娘，先別烙餅了，我們再進(jìn)趟山，摘些蘑菇，明日早些給牛管事送去，時(shí)日長了，怕他忘記咱們，就不好辦了。”

姜雪娘連聲應(yīng)道：“正是，正是，餅子烙好了，這便去。”

葉子背起弓箭，娘親背起背簍，二人并肩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