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哪去了?就師父那個脾氣,哪家女神仙受得了。我是說可能,可能與師父昔日舊侶有關(guān)。”
“你可記得你還未盡數(shù)掌握焰魂訣天天被焚的鬼哭狼嚎的時候?師父與我被你煩的無法,便想著將你灌醉了一覺昏過去清靜清靜。”離風(fēng)雙手托腮,十分自然道。
白染伸手摸了摸離風(fēng)額前的小碎發(fā),溫柔笑道:“你有一個十分大度的師姐,我真替你開心。”
離風(fēng)縮了縮脖子,恭謹?shù)陌寻兹揪局约侯^發(fā)的手拿下來:“呵呵,我也開心,開心。”
“那時我倆沒想到你的酒量這般好,哦,也許是你的疼痛的確深,總之陪你飲了小十幾壇你才慢慢昏過去,那次便是師父也醉的不行,大半夜硬是要給我洗精伐髓,后來又折騰我陪他賞花,胡言亂語了好些三界秘辛,我記著有一句便是‘若非佛族那些烏龜王八蛋,你我夫妻二人何故至此。’”
白染做作的一只小手撫著胸口:“原來師父還有這等勁爆的過去。”
“其實師父一張面相是該極招桃花的,雖說一把年紀了但上神們大多駐顏有方,只是他近些年避世避的狠了些,三界平定之后神仙們的審美流行又一萬年一個變,所以慢慢的就這么剩下了吧。”
師姐弟二人每每探討議論起師父的事兒,最后總要相視一眼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作為結(jié)束。
“罷了,既然師父這般吩咐了,我照做就是,待會兒定會掌好分寸的。”
因存著這般心思,也是因為于茶藝一道上實在無什么造詣,妙華天妃備的幾味佛族靈山特產(chǎn)的道茶方一端上來,便被白染十分豪邁的一飲而盡了,又燙的差點沒灑下兩滴熱淚來,嘴角抽了幾抽硬是忍住了。
與她對坐的亓幽忍不住挑了挑眉,道:“白仙子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白染眼中含淚,很是端莊的問。
“赤子之心!”亓幽尋思了半天,誠懇的贊了贊她。
“好說,好說。”白染笑笑,心中忖著佛族聽說是極重禮法的,自己做的再出格些,讓他們自己都開不了這個口才好。
“其實今日邀仙子前來,品茶只是小事兒,要緊的是前日母族進獻了一株靈虛花,有明目養(yǎng)神的奇效,想著仙子有眼疾正需要,便為仙子留下了。”
不得不說亓幽給白染的心意是讓她無法拒絕的。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紀,哪個美人兒不愛惜容顏,哪個少女不留戀時光,為什么偏偏自己便這般多災(zāi)多難?白染小時候不止一次的問過爹娘。可即便位高權(quán)重如戰(zhàn)神,也解不了幼女天降的災(zāi)禍。
傾城的風(fēng)姿初初長成,一把天火又生生奪了她的光明,往后的日子每每有人稱她贊她該是三界第一的美人兒,她也只是摸摸自己的臉,既覺著陌生,又覺著嘲諷。
后來好不容易能將天火壓制住,身上的舊傷也都一一的被師父治好了,滿心以為眼睛也會恢復(fù)的,等了一千年又一千年,師父卻還是只告訴她:會好的,只是缺了一點,還不夠。
缺什么白染也不清楚,但卻不再放棄自己,因為小時候放棄過,弟弟病重時扯著嗓子對她喊,若不是受她的火焰影響,自己也不會天生半廢,那時的小姑娘真是受不住了。
點燃了潑天的大火,從元神燒到骨血,是母親破了門不管不顧便往火海里闖,將她救下來時已被燒去了半生修為,她那次迷迷瞪瞪被母親的一個巴掌狠狠打醒,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母親卻先放聲痛哭起來將她緊緊摟進懷里。
“靈虛花?”白染從回憶中恍惚過來,話音中不自覺的顫了顫。
“正是,此花三萬年一開,是我族佛陀傳下來的靈寶仙株。”
妙華天妃靜坐上首抿了口靈茶,似無意瞥了一眼,并不開口。而亓幽從儲物鐲中取出一株五色寶花。
“好香。”白染鼻尖微微皺著湊近聞了聞,旋即展顏一笑,一瞬間是五色光華也壓不住的傾城和嬌艷。
亓幽愣了一愣,自幼承父帝母妃教導(dǎo),佛道雙修,年歲不大卻自認將萬事萬物都看透了本質(zhì),皮相之美于他如遠山浮云無異,只是今日這遠山不遠浮云不浮,白染的笑靨一剎間比數(shù)十本佛經(jīng)都要真實的刻進他眼中。
手執(zhí)寶花輕輕一晃,五色光華一瞬間大盛,又慢慢的脫去根莖淬成一團五色靈液。
亓幽用靈力包裹著小心翼翼為白染洗了雙目,白染只覺一股溫涼的靈氣從眼睛中流入體內(nèi)直達四肢百骸,十分的舒適。
片刻后,靈液被吸收殆盡,白染閉上雙眼,只覺目中微微發(fā)熱,再一睜開時突然一陣的眩暈,亓幽反應(yīng)很快一把扶住了她。
積年的墨色中,突然透進了一絲光,烏云般的黑暗慢慢扭曲著退去,灰撲撲的一團影子出現(xiàn)在視線里,白染不自覺凝神湊上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卻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用力瞧也只能看見這灰蒙蒙的顏色和極模糊的影子。
那道影子自然便是她身前的亓幽,亓幽被她望的有些不自然,見她越靠越近慢慢的連呼吸都亂了。
即便只是恢復(fù)了些許,也已是不可多得的恩賜,白染雙手微顫,從儲物鐲中摸出一個碧綠的玉瓶塞到亓幽手中:“多謝殿下的寶花,這是我們靈族收藏的三清丹,丹方已不可尋,在世唯有七顆,是對上神都有療傷奇效的丹藥,請殿下一定要收下。”
見她如此鄭重,亓幽也不矯情。
穩(wěn)了穩(wěn)心神后,也怕他母子二人提起她不能應(yīng)承的,白染很快便告辭回宮了。
心中盤算著這寶花的確珍貴,但三清丹為族內(nèi)賜給自己保命用的絕世寶丹,論價值自是勝出許多,此番也算涌泉相報了。只是若無師父命令,亓幽倒的確讓白染更喜歡些。
盲了七千多年,如今終于有了一絲突破,白染喜滋滋的拉了離風(fēng)湊在眼前看,離風(fēng)也頗感嘆,掏出小本兒以念為筆以神為墨刷刷寫了幾筆折成一只小紙船,小紙船通了靈晃晃悠悠的渡了虛空遠去。
“你是如何稟報的師父?可別把這是佛族所為透露了去。”
“我辦事你放心。”離風(fēng)神色無異的拍了拍胸脯。
不多時小紙船又晃晃悠悠的飄了回來,離風(fēng)捉住拆了貼在額前感受了神念波動。
“如何,師父怎么說?”
“師父先是對你眼睛有所恢復(fù)表示了祝賀,然后對你尋著了寒靈玉髓修行表示了欣慰,最后對你收了佛族之禮表示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言罷離風(fēng)小短腿一抬,一陣風(fēng)兒似的遁了。
白染無奈的狠翻了幾個白眼,復(fù)又喜滋滋的抄起屋內(nèi)的珍寶古玩,一個個的捧了湊在眼前看。
好心情維持了數(shù)日,更叫人驚喜的是自從那靈虛花奏效后,夜間去那寒潭修行也總覺得雙眼涼涼的,瞅東西似乎更清楚了一些。
如是每每入夜去時,白染都喜不自勝,梨窩淺淺滿面春風(fēng),寡言如無塵也忍不住挑了眉問:“是怎樣的喜事?”
“你還記著前幾日我同你說的那些煩心事兒嗎?”
“還未想明白要嫁與誰么?”
“這個…自然,雖說我沒將它看的那般重要,到底也是些名頭和羈絆,四殿下六殿下都對我很好,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這好是對戰(zhàn)神的,是對靈族的,不是對我白染一個盲女的,所以也無謂心動感激。”
“只是前兩日六殿下送我的一株靈虛花卻令我的眼疾有所恢復(fù),即便是為著我身后母族付出,亓幽也的確是讓我有好感的,再加上這幾日我總覺著恢復(fù)越來越快,就更開心了。”
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無塵輕輕把手搭在她眉間,磅礴的靈力順著指尖探進去。
修行之人靈臺清明,內(nèi)有神念之海,自成一方體內(nèi)世界,此時這一片神念海洋中幾縷道紋明明滅滅璀璨耀眼,無塵思索了片刻嘗試著一遍遍的修補摹刻。
少女還在絮絮說著,將他當(dāng)成了忠實的聽眾。
“六殿下的確是很不錯的。佛道雙修還能有金仙中期的實力,且聽說他寬和御下當(dāng)不會欺你負你,佛族也與你靈族相配。”
“你這么說確實不錯,只是家?guī)熢髁钗也豢膳c佛族往來。”
“凡間救了你那位師父?”
“正是,師父對我有大恩,這點小小的要求我自然要聽從的。”
“你靈臺內(nèi)原先被破壞的道紋如今顯了出來,與你的眼疾有關(guān),我方才幫你修復(fù)了一些,這幾日你要著意這一處。”他將她體內(nèi)癥結(jié)同她仔細提點了幾句,想了想,又道,“再過些天我預(yù)備突破上神了,你若要報恩,便幫我護法吧。”
“突破上神?這是大事,你可準備齊全了?我記得我母親突破時,父親派了數(shù)十位族內(nèi)高手護法,光是儲備的靈石便有好幾十萬方。”白染驚訝道。
“我沒有什么準備,左右也在這卡了兩千年了,不成便繼續(xù)熬著。一介散仙,修行至今全靠運氣罷了。”無塵笑笑搖了搖頭。
他雖這般不放在心上,白染卻不能不管,多日坦言相伴早已將他當(dāng)成半個知己好友,更何況于自己有這般恩情。
天界幾位殿下的禮物是不好動用的,于是她便搜刮了離風(fēng)的儲物戒,又在自己的小倉庫里七七八八挑揀了許久,勉強也能堆出一坐寶氣蒸騰的小山。
幾日時光眨眼便過,白染的眼疾又恢復(fù)了一大截,如今已經(jīng)可以分辨出顏色了,只是還不能把輪廓看的真切。
到了約定的日子,她特地提前來布置了一番,比對著母親突破時的場景,先在寒潭四周清出了一片空地,以此為中心布下了聚靈的大型法陣,又照著師父珍藏的陣法圖錄,刻下了許多小型的引靈陣,最后把自己搜集到的靈寶都投入了陣中溫養(yǎng)著。
這般忙活了半日后,終于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乖乖坐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