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2章 我與天下兩相負,草澤無悔

  • 銀零落
  • 應無恙w
  • 2467字
  • 2019-09-03 12:00:00

打點好一些舊事,江水有意趕在自己忘記之前先去履行對寸亦劍的承諾。

于是再次來到九楹郡,千鈞雖是汗血寶馬,江水卻有意用輕功趕路。

普天之下棄駿馬不用而以純腳力趕路的,也就只有一個江水了。

而途徑或丹書林時,江水有意觀望一二。

她看見或丹書林如今是寸家人在打理,微微頷首,而后便摸索著找到了當初的草棚。

那院里還種著些蔫蔫的黍稷,比上次所見卻還要旺盛些。

而魏呈蕭就在院落之中,身著布衣荊冠,擺酒于案。

江水足間輕點在樹枝之上,遙遙與魏呈蕭對視,能看見他鬢邊忽生銀發。

其實魏呈蕭已然奉酒待客多日。

自從那日弟子寸亦劍以琢玉郎之名過九楹而不見父兄師,他便知會有寸亦劍的人來他草棚之中。

又或許沒有,畢竟她只是一個無實權的琢玉郎,又有什么人可供她驅馳。

而今日卻有人前來,還是當日解決師徒困惑的贈畫之人。

江水。

那一日他曾贈之以千巖烽煙圖,本是便看重江水靈韻,又兼有武藝超群之長,為他所欣賞。

如今寸亦劍又托江水捎帶信息前來,更讓他不由驚喜。

但是當江水從懷中抽出書信,雙手交與魏呈蕭之時,魏呈蕭卻不接。

他伸手請江水入座,風姿卓然。

魏呈蕭親切道:“江姑娘,不知可愿與在下共飲一杯?”

江水本不愿過多牽扯其中,可在魏呈蕭面前,她沒有因為小事拒絕的理由。

于是她也就卻之不恭的跪坐與案邊,正與魏呈蕭相對。

寸亦劍所托付的那封信還在她的手中,此刻被擺在兩人之間。

江水沉默片刻,看著有些混濁的麥酒,輕聲開口道:“在下,不善飲酒。”

她并沒有與魏呈蕭對視。

魏呈蕭聞言,卻毫不介意的將江水面前的酒杯端到自己面前,而后又取出新的茶杯替她倒了一杯茶。

似乎完全不覺得被唐突一般。

江水有些難言滋味。

魏呈蕭先生還記得自己,甚至還在她推辭不善飲酒之后,依舊為自己倒茶。

這是莫大的殊榮。

可這杯茶,她不敢,也不能飲。

魏呈蕭見那信封完好,且確實是弟子的筆跡,眼神深邃。

當著江水的面,魏呈蕭打開信封,展開信紙,輕聲將信上所寫全部讀出。

“先生鈞啟,

亦劍愧受先生教誨,今入逸王營,徐全范知州。

弟子亦劍,字車塵上。”

魏呈蕭聲音雖輕,卻十分清楚。

江水垂首。

她原本便不能一走了之,如今仔細將信中語句全納入耳中,更難抽身。

那信中所寫的除去前后,正文只有一十八字。

八字愧先生,其余十字,半言自身處境,半求保全范知州。

江水并不知范知州是何人,她能知曉一個魏呈蕭,全然是因為魏呈蕭身為文人德風深入人心。

而江水的神色落在魏呈蕭眼中,他便了然。

范知州,本名范弼澤,為大旸肱骨之臣。

卻也落得需要一個小小琢玉郎謀劃保全的境地了么?

一時之間魏呈蕭幾乎拿不住信紙,有仿佛蒼老許多——若他如今還是吏部尚書,即便官位再降,也能替這位老臣再做些什么!

可他只是個草棚里的教書先生!

江水本想就此辭別,卻聽見魏呈蕭仿佛是對待晚輩一般,緩緩提起一些范知州的舊事。

這讓她自覺不能拂了魏先生的面子,只得又乖巧坐下。

“范弼澤那老兒,性子孤直,頗有文思,早年還與我之間有些芥蒂,等到圣上繼位后,卻也惺惺相惜。”

“論才德,范弼澤不如我三分,論治國,他卻遠勝我矣。”

魏呈蕭細細地說,江水靜靜地聽。

這一說便是許久,魏呈蕭說得有些渴了,江水亦覺得口干。

可桌上的兩杯酒與一盞茶,誰都沒有動。

他們都知曉,若是共飲,江水便必然與魏呈蕭師徒為一個陣營之中。

江水有自知之明,不敢飲茶。

“......若是失了范弼澤,這大旸的江山,怕是不會長久了。”

這話算得上大不敬了,江水沒有接話,只是垂首靜坐。

魏呈蕭又道:“江姑娘雖是江湖人,卻不同于尋常草莽,有文心,存正氣,生清骨。”

“天下何其多博學之士,各有所短,多有不及江姑娘。”

“若非賊子將竊國,某不當叨擾逍遙于江湖之中的江姑娘。”

而最終,魏呈蕭果然也說出了與當日寸亦劍馬車中別無二致的那句話:“但求姑娘,存天下社稷留胸中。”

江水微微張口,斟酌言辭,而后搖頭道:“承蒙魏先生青眼,江水愧不敢受。”

說罷她便要辭別,魏呈蕭卻一把按住她的手。

在她吃驚之時,魏呈蕭萬分誠懇開口:“江姑娘注定不會是一個單純的江湖人,我雖潦倒,但能觀你胸中能容天下之不平!”

“武功之利雖為長處,然正氣存于心,兼有錦繡之氣,更勝于武藝。”

“而今我勉勵以魏呈蕭之身,求江姑娘,共謀劃之!”

江水眼眶微潤,訥訥張口不知言何。

她自詡庸人俗物,縱有人稱贊,也多有避退不敢信。

而今魏先生如此稱贊,又以魏呈蕭之名求她與之謀劃,這一切更讓她覺得受之有愧。

江水開口道:“江水不過庸碌,頑石朽木之德,實非良子,恐敗天下棋勢。”

“且,在下未必不為逸王所知。”

她將自己的一些看法與經歷說出,引得魏呈蕭陷入深思。

而當日與鹿銜合謀,并非為與逸王起沖突,只求保全自己此方寥寥數人而已。

江水見他這般,苦笑后開口:“何況江水實為庸才不堪大用,天下不得救......范知州之事,江水亦無能為力。”

她這一番話魏呈蕭并未放在心上。

良久,魏呈蕭道:“猶未晚矣——”

“汝為奇子,絕下敵不能勝處,贏社稷安!”

“如今入局,執子而行,猶未晚矣!”

魏呈蕭豁然起身擺袍欲跪,江水忙雙手托住不令他跪實。

倉促間打翻了酒杯茶盞,潑水濕衣擺,滾落的酒杯滑到魏呈蕭腳下,他踩下緩緩跪下半膝。

江水長吸一口氣,霍然雙膝跪地:“魏先生!江水不當受!”

她的膝蓋也赫然跪在了茶盞之上,白瓷之裂,碎玉之聲。

這一跪,她于晚輩之禮當不起,于大旸之民擔不起!

江水緩緩道:“江水不過是蜉蝣看高山,千秋功業何德指點,今日有幸得魏先生相賜箴言,望先生珍重。”

草澤無悔奉王事,尸殍炳然光大同。

將魏呈蕭扶起后,江水的膝前有著星點血跡滲透而出,她恍然不覺疼痛地與魏呈蕭一并直起身。

“魏先生,江水告辭,望先生珍重。”

她的腳步并不似來時輕快,天下安危雖被她拋諸腦后,卻依舊全然擠壓在胸中。

還有三步,便出院門。

江水忽然停住腳步,背對著問:“魏先生,離開朝堂這些年,你可有后悔過。”

魏呈蕭道:“魏某,自負棟梁才,慚愧萬民心。”

巍峨高山被滿蒼苔,轟然如崩。

忠良?

魏呈蕭先生如何不算忠良!德風領文人,不肯跪食俸,寧舍去尚書之位。

奸佞?

他魏呈蕭只為清名氣節一退再退,眼見大廈將傾,未能挽救一二!

六尺黃土收清氣,傲骨何曾救一人?

魏呈蕭落淚:“后悔至今。”

江水斂眉,走出門外。

今,大勢將去,我與天下兩相負。

主站蜘蛛池模板: 连南| 区。| 嵊泗县| 阿坝| 灌云县| 仪征市| 浦江县| 赣州市| 东兰县| 龙州县| 湘西| 鱼台县| 定日县| 依安县| 昌都县| 蚌埠市| 隆安县| 三台县| 郴州市| 通化县| 湘乡市| 电白县| 葵青区| 昭通市| 晴隆县| 富宁县| 谢通门县| 古交市| 涿鹿县| 彰武县| 武安市| 页游| 东乌珠穆沁旗| 汾阳市| 寿光市| 多伦县| 北安市| 平顺县| 沈丘县| 惠东县| 甘肃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