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漩渦下，是一處地底隧道。

一片漆黑，憑著感覺，徐笑天意識到自己正向斜下方滑動著，但并沒有太大摩擦力，身體正貼著光滑瓷器一般的面不停滑動著。

看不見自己，看不見白霜風，只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良久。

膽怯，說不出來的膽怯，那條蛇和它的金色瞳仁，神秘人衣袖上的圖案，這些積壓在心底的恐懼，此刻在腦袋里撞擊著。

他不敢逃，因為有個東西一直附著在身上，那個東西隨時可以殺死自己，而自己已經感覺到它的存在，自從到了這個鬼地方，那東西的存在感愈發強烈，現在，它正命令自己：留下來。

眼前有光亮，隨后是垂直落下。

來不及反應，徐笑天落在一堆松軟的稻草上。

胳膊，腿，腰，還能動，沒斷。

橘黃色光亮打在石墻上，仿佛永恒不變的黃昏。

有人！

從那堆稻草上爬起來，徐笑天不禁張大了嘴巴，一雙雙眼睛正看著自己。

這是地下，地下，居然有人！

腦子里一片漿糊，該怎么辦，想回去，怎么回去……

白霜風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這樣，也難以冷靜下來。

“白少，這就是那個小孩？”離徐笑天最近的赤膊大漢問道，聲音粗獷，整個人壯碩無比，像是一頭黑熊。

徐笑天不敢抬頭看那大漢，他真恨不得自己是只鼴鼠，打個洞溜之大吉。

白霜風點點頭。

人群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動物似的圍觀徐笑天。

“白少，你執意要把他帶來，不是要了我們這些人的命嗎？”大漢的話語里有些不滿。

白霜風平靜地盯著大漢：“仇虎，放任不管，只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行，我仇虎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冒犯了。”他欠了欠首，退至人群中，人群里雜音陣陣。

仇虎，原本是白家侍衛，也是白霜風少時的玩伴。他不擅御靈，卻練得一身鋼筋鐵骨，不管是在體力，耐力，速度上都遠超常人，正因為這一點，身世不明的他才得以進入白家大門。

白氏家族，御靈師世家，人族中三大家之一，與穆氏，蕭氏并列，是人族戰力的重要支撐。白霜風天資卓絕，很早就成為少當家，如今脫離白家，他并不喜歡仇虎對自己的稱呼。

人群忽然安靜下來，自動讓出一條道。

“咳咳。”一個農夫模樣的老者走來，徐笑天小心地瞄了一眼，正是那天溪旁垂釣的老農！

“既然來了，到里面說話。”

白霜風看了看老者，老者微微點頭。

徐笑天跟在老者和白霜風身后，從人群中穿過，石壁圍成的空間內，共有兩個通道，一個是來時的，一個是徐笑天現在要去的。

隧道很暗，和來時一樣，石室內倒是很亮。

白霜風用靈力充當照明物，才使得這片黑暗有了些光亮。

石壁很光滑，走在隧道中有種陰涼的感覺，濕氣很重，常年生活在這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隧道并不是一條直線，而且也呈現向下的趨勢，繞了幾個彎兒，眼前又出現光亮。

當徐笑天走出隧道時，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只是四個字：別有洞天。

和上一個石室不同，這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空間廣闊，除了沒有藍天白云，和鹿島上沒什么兩樣。

只是這光有些奇怪。明明是地底，卻有著自然光，光從上方照來，徐笑天抬頭，上方的石壁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咒術師的杰作。仿造自然光，對于老者來說輕而易舉。

這里完全可以容下鹿島所有居民。

樹木，房屋，農田，甚至河流，都囊括在這個地方。如果不是剛從隧道走來，徐笑天不可能相信這是地下，比起地底，這里更像是山洞內某個隱蔽的仙境，可山洞內也沒有這么明媚的日光。

走過一排排房屋，來到一株柳樹前。

“大伯，這，不合適吧。”白霜風看著那柳樹，雙眉蹙起。

老者搖了搖頭，將老樹般枯瘦的手伸向柳樹，柳樹從中裂開，出現和木屋里一樣的漩渦。

但進入漩渦后，沒有隧道和下墜，而是來到一個密閉空間。

腳下踩著水面，卻有種如履平地之感，徐笑天甚至能從水里看到幾人的倒影。隨著腳步移動，水面陣陣波紋蕩漾。

四周沒有墻壁，只是淡淡的水痕，像是一個中空的水囊，將幾人包裹起來。

這結界少有人知曉，白霜風就是之一，老者布下的結界名叫【水鏡】，是罕見的禁術，這在人族中已是極致。

設置結界本就困難，而水鏡結界，便是一般咒術師耗盡畢生心血，也不一定能夠掌握。

白霜風神色凝重，老者一向不輕易顯露力量，如今竟為此大費周章，難道事態比自己想象得嚴重？他再次看向老者，眼神中多了些沉重。

嘭！

水面鉆出一道鎖鏈，那鎖鏈也是由水化成，卻比鋼鐵強韌百倍，徑直沖向徐笑天。緊接著，更多的鎖鏈從水下鉆出，擊起不小的水花，隨后纏繞在徐笑天身上，令他動彈不得。

“大伯，您這是干什么！”白霜風看著被束縛的徐笑天，沖老者叫道。

“霜風，我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看。”

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正從徐笑天心臟處鉆出，黑影越來越大，最后竟有一個人的體積，看輪廓，和徐笑天一模一樣，只是黑乎乎一片，沒有五官。

白霜風釋放出靈力，銀色靈力在他周身以風速旋轉，化為幾道風刃滑向黑影。

風刃幾乎沒有一刻遲鈍，眨眼間劈中黑影，和想象中不同，黑影沒有被劈成兩半，而是完全將風刃吸收。

“怎么會……”白霜風喃喃，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現象。

“霜風，躲開！”話音未落，黑影已沖到白霜風面前，一手化為利刃直刺心臟。

噗嗤。

東西劃破的聲音，黑色利刃已擊穿白霜風的心臟。

怎么會，怎么會……白霜風那么厲害，不可能，一定是假的！徐笑天拼命睜大眼睛，壓迫感使他難以呼吸。

太快了，徐笑天不敢相信。

老者嘴角卻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