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永遠也不會忘記，十五歲那年，親友慘死，家破人亡的慘狀。

富裕，繁華，安樂，所有的一切，一息間化為灰燼。

死亡成了家常便飯，哀嚎聲，痛哭聲，時常喚起記憶中那段慘痛的過往。

這一切，都始于人族首領錯誤的決定。

呵，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燕安自嘲地笑笑，看著大口咀嚼野豬肉的林千塵，眼中多了一片陰云。

“吃完了，就下山。”燕安的話又少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不愿說話，只是，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從山頂向下望去，濃綠氤氳，燕安從山頂躍起，金色靈力迸發，覆蓋于全身，使他輕敏如燕。有了靈力加持，燕安腳下輕點，如蜻蜓點水一樣在近乎垂直的山體間穿梭著。

林千塵沿著山路，雙手緊攀山石，石頭上還殘留著清晨時分的濕氣，須得一步一留神，這才慢吞吞下了山，那兩道靈力，依然在他身邊繞轉著，有些不知所措。

“浪費時間。”燕安早已在山路盡頭等得不耐煩。

林千塵偷偷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卻被燕安捕捉到了，還以凌厲目光。

“你已經能簡單控制靈力，但還未做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每個人的靈力都有所不同，和你一起來的御靈師，他的靈力幾乎透明，很是隱蔽，在小地方做些手腳會很輕松。而我的靈力覆蓋范圍廣，隱蔽性自然遜色一些。”

“那我呢？”林千塵眼中閃著期待。

燕安盯著他身邊的兩道靈力，半晌沒說話，而后一語熄滅了林千塵期待的火苗：“你的靈力太弱了。”

林千塵聽到這話，垂下頭，兩旁靈力旋轉的速度變緩，顯然是受到情緒波動所致。

“這個下午，別想著休息。”燕安身上的金色靈力升至半空，隨后膨脹成一張網，很快覆蓋了這一帶的樹林。

“好好運用你的靈力，別丟了小命。”說完，燕安一個飛身，身形隱沒在山間。

林千塵正納悶，四周樹木抖動起來，仿佛狂風席卷時那樣，枝葉拍打著發出“嘩嘩”聲。

“嘶”，一道急促的氣流從他左腿邊劃過，腿上一陣疼痛，林千塵俯下身，小腿連同褲腳被割開一道口子，正滲出幾斑殷紅。

接下來，連續的幾聲“嘶”從身邊劃過，均在身上留下割傷。

那些聲音，是落葉在空中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劃過，所形成的短暫氣流聲。

林千塵在經歷幾次割傷后，注意到那一點綠色。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躲開才好，不過飛葉的速度實在太快，往往剛見到一星綠點，身上就多出一道口子。

“呼，呼。”林千塵大口喘著氣，躲閃對體力有著極大的消耗，加上傷口向外流血，體力正直線下降。終于，身體支撐不住，跌在地上，而那些飛葉依然不減，“嘶”“嘶”“嘶”，雖沒有致命傷，卻也使他皮開肉綻，汗流如雨。

自己的靈力呢？林千塵想起生火時的感覺，閉起雙眼，任由飛葉劃出傷口。

閉起眼睛，感官反而更加敏銳，也能清晰感受到靈力的存在，將靈力作為雙手，對，就是這樣！不光是自己的靈力，林千塵能感覺到藏在飛葉中燕安的靈力，氣勢極強，即使閉起眼睛，也能察覺到灼目金光。

靈力在控制下移動著，各自攔截下幾片飛葉，被炎靈攔下的灼燒至灰燼，而寒靈則令樹葉結成冰塊，墜落到地上。

林千塵內心一陣小小的欣喜，但更多飛葉從四面八方刺來，令他很是忙亂，即使用上兩道靈力，也無法抵擋數量驚人的飛葉，再加上流血后的虛弱，林千塵奮力抵擋，終于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燕安在山間感知到炎寒兩道靈力減弱，躍下山來，一看，林千塵倒在地上，衣衫破裂，傷口還在滲著血。

看來他在靈力的運用上，還是不夠熟練，眼下急功近利反而會降低效率，燕安將林千塵扛在肩上，重新登上聚雨閣。

紅木抽屜底層，躺著一只做工精美的木匣，燕安伸手打開，里面藏著十粒透明圓潤的藥丸，有凝血止傷，促進恢復之效。燕安不清楚煉藥之法，這十粒凝血珠，還是十二年前帶來的，可持續百年不壞。

說來，人族煉藥師技藝也是愈發精進，只是不知現在如何。

燕安取出一顆凝血珠，塞入林千塵口中。對于藥效，他還是有幾分肯定，只是須臾，傷口處的血開始凝固。

林千塵的意識慢慢回復，卻睜不開眼睛，手腳動彈不得，自己似乎在一片黑暗中，摸不到邊界。

身上一陣暖流，和浸在溫泉中的舒適感十分相似，原先的割傷處被這暖流拂拭著，慢慢生長起來。

“我，失敗了嗎？”林千塵努力回想著。

黑暗中，一點綠光閃現，他下意識以為是剛才的飛葉，想要閃身躲避，但那點綠光卻沒有移動，而是轉變為青色，光芒在黑暗中越來越亮，卻又不是那么刺目。慢慢的，那光如同一顆落入黑暗中的種子，迅速生長著，形成一株青綠色樹木。

那不像是普通樹木，而是一株通體閃著青綠色光芒，古木模樣，卻有著玉器質感的生物。

那樹木模樣的東西還在生長，幾乎沒有停頓，直至枝條蓋住半邊黑暗，才不再瘋長。

這是，什么？

林千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一根枝條，枝條光滑細膩，和猜想一樣，是美玉的觸感。在觸摸了那枝條后，青綠色光芒順著枝條匯聚到手臂上，不，準確說，是在筋脈里流淌著！光芒映出林千塵手臂里的筋脈形狀，林千塵緊盯著自己的手，大為驚異，但那點光芒很快散去。

抬頭，古樹的光芒也在變暗，和生長時速度一樣，很快又回歸一片黑暗。

繼而是一片光亮。

林千塵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衣褲上的口子還在，傷口卻已恢復，只是感覺有點乏力。

爬起身，不見燕安，只見到掛在床邊的御雷。

腰間還有一只布袋，自從搖了鈴鐺后，到現在已經將近兩天了，鶴鳴鶴語也許很忙吧，回想起鶴鄉安閑的日子，林千塵嘆口氣。

也不知燕安去哪兒了，他雖嚴厲，卻也教導了自己很多東西。這么想著，林千塵發覺自己身邊的兩道靈力消失了，大概，是收回了？

林千塵又凝起神，感知到藏在體內的兩道力量，用意念將它們引出，力量竄出時，百骸清爽，睜開眼，身邊果然出現那兩道靈力。

既然可以喚它們出來，那收回應該也不大費勁。林千塵深吸一口氣，想象著收回力量，隨著暖流在筋絡間穿行，兩道靈力自行融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