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嗎？！”賴特吼道。

林柯沉默了。他默默地看著賴特，抓著藥瓶的手，慢慢放下。

賴特很滿意林柯的反應，指指他面前的牌子，說道：“拿著那個牌子，去羅蘭研究所，你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們不會對她怎樣的。我說過，她是完美的研究對象，我們會給予她最好的條件，讓她享受最好的待遇。等研究結束了，你自然就可以和她相聚。”

“至于懸賞令。”賴特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丟到林柯面前，說道：“給你了，帶著牌子一起，拿到帝國金行，可以換到一萬金幣。不錯了吧，夠你無憂無慮一輩子了。”

林柯沒有管地上的支票和徽章，而是怔怔看著化為死神的多莉絲。

“林柯，不……”多莉絲還沒說完，繩子就捆住她的嘴，讓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賴特滿意地看了眼身后幾個被繩子貫穿的雇傭兵。他們機械地抓著繩子，麻木而用力的將多莉絲一點一點拖回。

“而且，你只是一個最低級的煉金術師罷了，你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嗎？普通人害怕你，但你自己不清楚嗎？連核金屬都辨別不出的煉金術師，駕馭得了死神嗎？”

林柯無法回答。

“如果這個死神待在你身邊，她要是突然燃燒起來，你控制得住嗎？她要是欺騙你，你能阻止嗎？她要是想傷害人，你擋得住嗎？她是死神啊，是能輕易奪走生命的死神啊！你忘了說過的話嗎？你不是說要拯救人的嗎？！”

旁邊燃燒著火焰的多莉絲聽到這話，紅色的雙眼涌出淚水，即使被緊緊捆住也拼命搖頭。

而林柯徹底沉默了，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在最偉大的羅蘭研究所，她將受到最徹底的調查。她將掌握自己的火焰，她將過上正常生活，她將為國家效力，她將不再是個人人忌憚的死神！”

賴特張開雙臂，朗聲說道：“死神會在研究所掌握自己的能力，將變為正常人，將不會再傷害人，將不再是人們噩夢般的存在！這就是研究所的力量！”

林柯單膝跪在地上，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下多莉絲了。

之前的擔憂與懷疑被賴特一一說出來，像一個巨大的鐵錘，一下下敲打他的心房，直到完全砸碎。

是的，我想知道父母為什么死，哪個死神殺了我父母。

如果多莉絲變為死神了，我也幫不了她，阻止不了她，我只是個沒用的低級煉金術師。

我也想多莉絲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她必須擺脫死神的身份。

只有最頂級的研究所，才可以幫她回到正常生活……

林柯很痛苦，他想說話，卻覺得喉嚨里像是卡住了一團火焰，什么都說不出來。

看到林柯沉默了，賴特笑著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小伙，我喜歡你的明智！一昧的莽撞只可能變為不為人知的尸體。以后死神研究獲得了成功，你的名字也會為世人所知的！”

“放心，我們不會虧待她的。說不定殺害你父母的兇手也可以因為這次研究而找到。拿著這個徽章，以后來研究所，說不定到時候你就可以和這小姑娘雙宿雙飛了。”

賴特說完，回到多莉絲身邊，打量冒著火焰的她，嘖嘖稱奇：“厲害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冒著黑色的火焰，還不傷害自己。”

多莉絲哭泣著想掙扎，渾身卻被束縛地動彈不得。

“好了，走吧~”賴特滿臉高興，打個響指，幾個麻木的雇傭兵立即拖動繩子，將多莉絲拖走。

“請、請對她好一點。”最后，林柯只能憋出這幾個字。

賴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就帶著多莉絲離開了。

而林柯只能跪在地上，流著血，痛苦地看著他們離開。

在離開的最后一刻，多莉絲看著他的目光，是絕望。

……

“我這樣做，對嗎？”

林柯呆呆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地上是一條長長的血痕。

他的腦海，再度浮現多莉絲的身影。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身影不再是嬌柔美麗，而是燃著火焰慢慢消散，化為無數的碎片，再跌入無盡的深淵。

這時，一聲哀鳴將他喚醒。

他跌跌撞撞地爬到一棵樹邊，發現小黑貓渾身是血，正顫抖地半睜眼，無力地看著他，奄奄一息，像極了多莉絲。

林柯掏出繃帶藥品，勉強將小黑治好，包扎好。

等弄完后，小黑顫巍巍地沖他喵了一聲，似乎帶著無盡的怨恨。

它掙扎著拖動自己的身體，沿著血痕爬去。

“小黑別去……”林柯伸出手無力地說，但是小黑貓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小黑離開后，林柯跪在地上，呆呆看著自己報廢的金屬手，過了好久，才像是醒悟過來一樣，將它拆下來，換成另條手臂。

他一邊更換，一邊想著所有的一切。

他想起了賴特的話，想到了自己的弱小，想到了父母消逝的音容……

是啊，比起自己，多莉絲在研究所應該可以過得更好吧。羅蘭研究所的人都是最頂級的煉金術師、魔法師，他們肯定可以幫助多莉絲脫離死神的詛咒，回到正常的生活。

這樣，多莉絲就可以回到家里，和奶奶待在一起，和父母待在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不像他，什么都沒有。

山谷里很安靜。沒有蟲鳴聲，也沒有風聲，只有林柯一個人。

但他忽然又聽到了一個喘息聲，是從羊圈里傳來的。

林柯走到羊圈，發現小白倒在地上，緊閉雙眼，急切喘著氣，似乎快要不行了。

他趕緊將小白翻過身，一摸體溫，可以清晰感受到它發高燒了。

林柯趕緊拿出救治用的藥品，幫小白穩定體溫，緩解病情。

“求你了，求求你，最后的，別……”

然而他的努力并沒有奏效，小白似乎最終沒有撐過去。

它聳拉在地上，顫抖兩下后，徹底失去了動彈。

林柯哭了。

他自從父母離世后，就再也沒有哭過了。

但他這次狠狠地哭了。

淚水從發酸發腫的眼睛里不停涌出，順著臉頰掉落在手上、衣服上、地上。

他恨自己無能為力，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恨自己什么都保護不了。

“為什么，我那么差勁。”

林柯抹掉眼淚，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哭。

他站起身，緩緩往屋子走去。他想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山谷。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

到頭來，最后剩下的，依舊只有自己。

林柯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地將被子疊起。

他忽然注意到桌子上擺著的核桃，不禁想起多莉絲在桌上寫東西時的樣子。

燭光下，多莉絲慌張嬌羞得將本子收起。——這是他最難忘的一個畫面。

眼淚流的更多了。

林柯顫抖地坐在桌前，將那本發黃的厚本子慢慢掀開，看著里面一行行娟秀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