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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我忘了曾經在誰的手里搶過一本雜談。

既為雜談,自是有趣的沒趣的情愛的無愛的皆要載一點。

記得我翻看的第一節小故事,正點得很,既為情愛又為有趣。寫的是一對男女,從青蔥少年相伴相愛,待到婚嫁之時,卻因門第成見,慘遭拆散。最后雙雙殉情,化成蝴蝶廝守。

看得我愈發堅信,這本書搶得物超所值。便帶上求學若渴的心思,繼續翻看第二節小故事,溫水煮青蛙。

這個故事蘊含的禪機超乎想象,可滲透到生活及情感的任何一面去。

自然也包括北笙眼下待我的態度。

我瞇著眼掐指算了算日子,他又有十幾日不曾露面了。

仫崖比我思念更甚,少年老成的嘆了一口氣:“是十二日。”

“什么?”我放下手里的戲本本。

這戲本本,據仫崖交代,是北笙那日特意夾在圣賢書中,一道放進書架的。說是,等我無聊了,大可玩一把翻箱倒柜的戲碼,也算是乏味中的一點趣味。

翻箱倒柜可不是個體面事,本上仙這么一個高雅人,自是不能沾惹。

便指使仫崖替我翻箱倒柜了一把。

這渾小子,指使起來格外順手。果然尋出了三四本,卻沒一本吸引人。

北笙這偏向,嘖嘖,好不入流。

“什么十二日?”我半途而廢的合上戲本本,又問。

仫崖憂思道:“姨父走了十二日。”

我哦了一聲:“有嗎?”

他忽地將眼打斜了與我痛心道:“姨母這不關心的樣子,連周生都看下去了,難怪姨父走了就不愿再回,定是,定是瞧上了別的狐貍精。”

我忽閃忽閃,仫崖一席話,如有醍醐灌頂之功效,便摸了摸這小人的頭,善良道:“這件事,你真還怪不得姨父。他并未瞧上陌阡的狐貍精,乃是陌阡狐貍精主動投懷送抱。”

仫崖驚世駭俗一臉。我才記起,這種話不該同這個年紀的他鉆研探討,又道:“你今日為何不去私塾?”

仫崖驚世駭俗的臉瞬間轉為愁云慘淡:“無人送我去。”

我奇了:“劉媽媽呢?”

“劉媽媽腿病又患了,近幾日都不能出門。”仫崖擺擺手道。

竟有這等好事?

我麻利的起了身。

李三姐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且我又是未出閣的姑娘,不準我單獨出門。

周宅僅四人,李三姐為補貼家用,早于一月前,開始接繡莊繡花的針線活。夫人親自動手,云丫自不敢閑著。雖繡不出讓繡莊滿意的花樣,理線、滾邊、熨燙也還在行。主仆二人除去吃喝拉撒睡,便繁忙到不出內臥門。

劉媽媽倒時常的出門。

譬如昨日,她就去集市采辦了李三姐要的胭脂。

再譬如,家里花樣繡好后,亦是她用籃子提著送到繡莊,領回銀子的同時,再又領回一批新訂單。

還有每日接送仫崖去私塾的事,無一例外全靠劉媽媽奔波。

我曾提議,可讓我領下接送仫崖這攤子事。

李三姐死活不肯,說從來沒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日日在大街上拋頭露面。

“不成體統,我周家再沒落,亦是書香門第,這等辱沒斯文的事,斷斷做不得。”

我這才曉得,她忌諱的不是無人陪我出門,乃人世間的三從四德。

聽聞,這個東西就同孫大圣頭上的緊箍咒,箍了世間女子幾千年,自然不是我一番道理就可更改的。

便日日翻看北笙留下的戲本本,且讓她們繁忙她們的。

李三姐這個良家婦人,三從四德看得重,兒子讀書看得更重。

我去內屋找她時,她果然心煩意亂繡不出花。

我裝作不知內情,故意同她講仫崖的聰慧,以及好學。

“啟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末了,我道。

李三姐唉聲嘆氣:“我一個寡婦,是不便上街的。”

我嗯嗯點頭:“不若,讓我換了云丫的衣裳,扮作婢女送仫崖去私塾?”

李三姐一愣,又一喜:“好法子。”

我亦覺得好。

仫崖要去的私塾,與集市背道而馳。

我唯有誆騙他,姨父在同我們躲貓貓,若我二人能在集市里將姨父尋到,姨父就與姨母一般,留在周宅日日陪他。

仫崖傻乎乎的很好騙:“姨母,我們定要找到姨父。”信誓旦旦的與我擊掌為盟。

我求之不得,牽了他正要走,身后颼颼兩道冷風,手里忽地一空,仫崖這大小子就被冷風卷著飄出半丈遠去。

我心下一涼,這股氣息,不是人類。

“小姑娘,竟然沒被嚇跑。”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如晴天霹靂般砸下,我順聲尋去,有黑影閃過。再看,竟是人身鬼相,果然是異類。

仫崖瞟出去時已成昏迷狀,此刻正躺橫了懸浮著,它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在仫崖沉睡的臉上劃過:“嘖嘖嘖,下凡歷劫的神仙,味道就是鮮美。”

一個冷顫天旋地轉的襲來,這是什么妖怪,竟可識破仫崖的身份?

頓是慌了:“放了仫崖。”

“嚄,還沒跑?”妖怪瞪了我一眼,“你這個凡人膽子倒挺大,可惜是個凡人,我吃了你,也不會長膽子。”它道。

我一愣,它認得仫崖是神仙,為何認不得我?

“呦,敢用這種眼神看我,有意思。那就拿你當餐前點心用了吧。”

一聲猙獰,這妖怪就撲了上來。

我嚇得要念術,這才記起我此刻不是神仙,雙腿頓是一軟,整個人就很沒出息的栽了下去。

仫崖呀仫崖,你與我今日葬身此地,萬莫再說誰害了誰,總歸是一起魂飛魄散,黃泉路上不孤單。

心中感慨后,眼一閉。

蝕骨灼心之痛未降臨,卻聽得一個凄厲的聲音,再是電閃雷鳴,爾后,是一個女子重重的嘆息。

“你什時候才能讓人省心?”

這個聲音?我睜眼一看,矜持、面子統統比不上劫后余生的喜悅,便是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子棋姐姐~”

我曉得伍子棋在人間,卻不曉得她在人間開酒館。

仫崖還未醒,伍子棋給他找了一張軟硬適中的床,轉身便與我在酒館后院的茅草棚下,喝酒閑聊。

我不記得她的酒量竟然這么好,我從她最后一次離開鳳凰山講起,一直講到今日差點蒙難。她無有插話,只是斷斷續續喝了五壇酒。

“我倒想見見你口中的這個北笙太子。”等我說完后,她端起滿滿一碗大飲一口,“能得綏風信任,四海八方可不多。”

“你說那凡人是伍小芷的孩子?”她放下碗,眼神迷離,“叫仫崖嗎?呵,伍小芷的孩子都可下凡歷劫了,可見我真是老了。”

她忽又笑了:“說來,我已有許久不曾回鳳凰山。小柒,你說,綏風他,他可也如我一般的老了?”

伍子棋在神仙里頭屬超凡脫俗的那一撥,卻是不想她,超到了這等境界。頓是難過的笑笑:“子棋姐姐,說這些之前,你可否先告訴我,襲擊仫崖的是哪路妖怪?指名道姓說要吃神仙,這膽子忒狠了些。”

“魔族猰貐嘛,從來都是個狠角色。”伍子棋輕飄一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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