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什么野豬陷阱？

我有點懵，悶悶舉起扇子遮陽，悶悶問了一句：“不放心什么？”

綏風側過頭將我舉到頭頂的扇子望了一望，悠悠笑道：“柒柒，你說我二人像不像你扇面上的鴛鴦。”

我默默收起扇子，語氣平和的告訴他：“北笙，這不是鴛鴦，這是野鴨子兩只。”

北笙瞪來一眼：“誰說的？”

我言簡意賅的回了兩個字：“綏風。”

北笙哦了哦：“人老了，難免就失去激情。沒了激情，看什么都不過是一日三餐，生老病死。正常，正常。”

我給了他一記刮目相看的贊許，他虛虛一笑，記起我還問了個問題，又道，“你問我不放心什么？”我頷頷首，他張了張嘴，我以是有長篇大論要發表，緊忙擺好姿勢洗耳恭聽。他卻只是念了個術，等我抬眼再看，他一手同我牽著，一手撐了把遮陽大傘，整好將我二人頭頂上的昴日星君遮得嚴嚴實實。三個太陽驟然少了一個。

我心頭一暖，戲本本上講的濃情蜜意，這會子深有體會了。說來，北笙其人，對我一貫是細心體貼的。只是因了從前我瞧不上他，便厭屋及烏到將他的細心體貼一并瞧不上。現下我曉得自己瞧上他了，這份細心體貼自然就有了畫龍點睛的功效，將他在我心中分量又加重幾許。

如何會不濃情蜜意？

本欲將矜持裝到底，可轉念一想，我素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奇女子，何苦委屈自己學青宸狐貍那一套。況且，小手讓他這么一拉，卻是蠻高興的。

一高興，就忘了還要急著回去同綏風講廚子跑了的事，只管紅著臉聽他繼續往下講。

這一講下來，我才曉得綏風撇下我與伍子墨二人借口去燒水，實則是真去燒水了。只不過，燒到一半，柴火不夠。中途又去林子拾了些柴火回來。耽擱了。

到前院那會，趕巧北笙來了，二人說了幾句閑話，就見我同伍子墨肩并肩有說有笑的往林子去。綏風壞得很，故意講些風涼話，講得北笙再是坐不住。

便化成蝴蝶偷偷摸摸跟了過來。

“幸好我醋意大跟了過來。”北笙不以為恥，反沾沾自喜道。

我打了個哈哈，同他糾正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相當爽快的沒有反駁我：“對我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況且，我也只在你面前才不君子，橫豎就你一人曉得，怕什么？”

我壞壞一笑：“這可未必，指不定你哪日惹怒了我，我這脾氣一上來，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一把說了，看你怎么辦？”

“唔，這倒是個好法子。”他贊許一聲，“如此一來，四海八方九霄就都曉得本太子鐘情于你。饒是你同我耍性子，離了我，也不會有誰巴巴跑來打你的歪主意。我算是高枕無憂再無后顧之愁。”末了，他沖我挑了挑眉，“我求之不得。”

書上說，兩情相悅最是美好。我從前不知，此刻很是深以為然。與北笙這樣相互逗趣，真真是美好得很。

二人說說笑笑走了過半路程，北笙忽地將我拉住不走了，我蹙了蹙眉，他與鳳凰居的方向望了一眼，適才還神采飛揚的臉上，莫名有了惆悵。

“有件事近幾日一直困擾著我，不知當問不當問？”他道。

這便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雀躍道：“巧了，我心里亦有這么一件事。”

北笙一愣，旋即一笑：“如此甚好，你我互問，誰都不許生氣。”我點點頭，盡顯地主之誼允他先問。

許是我在他面前，一貫都是尖酸刻薄、錙銖必較的小氣著，乍然謙遜隨和一把，即便我謙遜隨和的力度并不過猛，總總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他稍稍有了片刻不適，我好像也不能頗有微詞。

幸好，這個不適只是稍稍且片刻，否則，我怕我的微詞忍不住要脫口而出。

“柒柒~”他醞釀了一把，“倘若有人騙了你，但此人是有苦衷的，你，你可會原諒他？”

我還當什么了不得的事，讓他百般躊躇到了如此境地。頓是笑了：“倘若真有這樣的人，倒也輪不上我去原諒。自然，這樣的人，我也不會浪費心思去記恨。真要怪就怪自己識人不清，眼拙罷了。”

“就，就這樣？”北笙深皺起眉。

我笑瞇瞇的點點頭：“就這樣。”

心里卻暗道一聲，傻子，被一個不相干的人誆騙，已經是把臉丟到了外婆姥姥家，我自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藏著捂著保顏面。像那種大張旗鼓的跑去昭告，本上仙讓誰誰給騙了，從此與這個誰誰不共戴天，老死不相往來的蠢事，我是萬萬做不來的。

誠然，倘若這騙術委實低級可恨，我又氣憤難消，那我大可拉上綏風背地里將他滅了便是。口里囔囔算什么？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北笙若有所思的喃喃，眼中閃過一抹愁緒，我只當他是被我的大方嚇懵，也就不大以為然。

等他情緒略有好轉，我再是迫不及待的提了一提橫亙心底的糾結。

提完，北笙一愣。

他這一愣，讓我亦是一愣。整顆心就似被辜負的癡情女子抹了脖子輕生。頓是吶吶：“這幾日閑來無事，我也多番思量了這個事。”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么？別過臉，望著不遠處長得參差不齊的狗尾巴草帶，嘆了口氣，“總歸這個事，發生在我同你表白心意之前，姑且可算你的前塵。既是你的前塵，又還沒有我，發生了這等事，我亦是奈何不得。此事，此事就算了。”

口上算了，心里卻總是傷感的。緩了緩情緒，方與北笙對視一眼：“話既是講開了，索性你我就將話講個清楚明白。莫到了日后撕破臉，吵著鬧著悔不當初，那就不好了。你說，是與不是？”

北笙輕輕一個是字。

我婉轉再道：“我吧，從小就讓綏風養得小氣。凡事總要分出一個，我的，旁人的。若是我的，那就容不得旁人沾染，物品是這樣，人亦如此。青宸仙子那位我尚可容忍，可后宮三千佳麗，我是斷斷容不下的。北笙，你想仔細了，你若娶了我，就當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專情，否則，你我便算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