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青民城，鎮遠侯府。

安遠剛剛放下被倒掛著的安寧，空中便飛來了一人一牛！

一頭一身青色的水牛，背上駝著一人，正是昨日來此地的難偶散人。

水牛穩穩落地，難偶散人自牛背上躍下。

一身雪白道袍，白蔽膝上繪著七星，胸前一幅太極圖，頭頂修長道冠。這副容顏，即便比起俏安云也絲毫不差。

他單手綽兩槍，一槍雪白，正是陰陽一丈槍；另一槍長一丈又一尺，通體黑亮，細細看去還有黑白相間的細小紋理。

兩槍形制幾乎一樣，都是麻花狀。

“師兄！”他朝安遠拱手施禮。

“師弟何來？”安遠問道。

“這桿鑌鐵槍，師弟鑄造好了。可是另外四口刀，師弟不知該怎么辦！”他說道。

“正好，”安遠笑著招呼來兩個后生，“你問問他們便好。”

二人一下沖來，安寧自地上爬起，一眼便瞅見了那桿鑌鐵槍，急忙一躍而起，綽槍在手。

“嘿嘿，”他如獲至寶，不時把玩著那桿長槍，又奪來那桿陰陽一丈槍，平鋪在地，“哈哈，老頭，看見了么？老子就是比你長！”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安遠的鼻子炫耀道。

后者一笑置之，絲毫不理會。

“這道士，可是你為老子鑄的槍？”他又問難偶散人。

“正是貧道！你這槍重六十六斤，還剩了三十四斤鑌鐵。貧道來的匆忙，不曾帶來。”

安寧聽了，面色陰沉，低頭沉思許久，又掰著手指頭數著數。

十根手指，依次從左到右伸直又從右到左勾緊……

如此反復三次，終于在右手無名指勾緊之后他才有了笑臉。

“你這道士還挺厚道的嘛！老子還以為你要偷老子的鑌鐵呢！”他笑道。

難偶散人歪著腦袋，片刻后大笑，對安遠說道：“師兄，你家的小孫子真像你。術數極差！”

安遠也笑。倒是安寧一臉怒氣，指著難偶散人的鼻子便罵：“你說誰是他孫子？信不信老子揍你？”

話音未落便被安遠一腳踹飛，砸在院墻上。

“俺那口陌刀呢？”赤烏急不可耐，上前一步問道。

“陌刀好說，老夫是為那‘三光’而來！”難偶語畢看著邊上的嚴牧。

他直勾勾地盯著嚴牧的臉龐，雖談不上悲春傷秋，但也免不了一陣唏噓。

“你那‘三光’，需要七十六斤鑌鐵才能鑄造！”他收拾一番面容說道。

嚴牧也面露難色。

“俺那口陌刀要多少斤，剩下的都給牧哥，這樣夠么？”赤烏問道。

難偶散人搖搖頭說道：“能剩個二十六斤鑌鐵，算上他自己的三十斤，也只夠一口日刀，一口星刀！單單那口月刀就需要三十三斤鑌鐵啊！”

嚴牧思索了片刻后說道：“待我前去駐邊侯府，跟駐邊侯討要三十來斤的寒鐵，權且以寒鐵鑄造月刀便好！”

“不用，”院墻上，安寧總算從墻坑上下來，“老子不是還剩了三十四斤么？你給他鑄刀便好。”

難偶散人一臉驚訝，再三問道：“鑌鐵金貴，三十四斤鑌鐵，有市無價不說，若是拋到青民城外，得引來多少江湖豪杰前來爭搶？”

“老子又用不上！”安寧擺擺手說道，而后一臉壞笑地朝嚴牧說道，“兄臺，往后可別忘了請老子去吃甜點啊！”

三個后生，連同在場的難偶散人盡皆大笑。

五角亭里，安遠盤腿烹茶，聽了也會心一笑。

難偶散人告退，青牛一蹬腿便一躍而空，很是不凡。

可片刻之后，一人一牛去而復返。

“師弟可還有事？”

“師兄，忘記說了，那四口刀都沒有刀鞘。師弟只會鑄刀劍卻不會制刀鞘、劍鞘，而且鑌鐵太過不凡，尋常磨刀石即便磨上一年也磨不出刀刃來。”

“為兄昨日見過三光中的日刀，分明有刀刃。那也是鑌鐵刀，是如何打磨的？師弟可知曉？”

“為鑌鐵開刃，須用到?疏之角！”

“?疏是何物？”

“?疏棲息在求如山一帶，其狀如馬，一角有錯。也就是獨角馬，那只角堅硬得很，用來做鑌鐵的磨刀石正好！”

“其狀如馬，一角有錯！求如山一帶！”安遠喃喃自語，“那好，為兄去抓一只回來。死的行么？”

“都行，放上一段時間最好。”

安遠正要往北飛，赤烏皺眉問道：“那啥，你說那馬叫啥？長啥樣？”

“名?疏，長得像馬，頭上長著一只角。”難偶散人說道。

赤烏眉頭緊鎖，像是在想著什么。

須臾，他大笑一聲，一下跑到馬廄里，在那匹水馬身上翻來覆去地搜索著什么。

不多時，他抓著兩個物件來到難偶散人面前。

“是這個么？”他問。

“正是，”難偶散人又驚又喜，“你如何有這?疏之角？”

“俺吃剩下的！那馬肉還挺好吃，骨頭被阿嗚啃了，這角他啃不動，俺一直沒扔！”赤烏大笑著說道。

師兄弟兩人聽了詫異不已。

……

“哎，牧哥，剛剛俺沒反應過來，你為何要鑄三口刀啊？”

難偶散人走后片刻，赤烏問嚴牧道。

“我慣用三刀！”

“牧哥，你不是用雙劍的么？怎么現在變三刀了？而且三口刀怎么使？你還能再長出一只手來不成？”

“莫不是叼嘴里！”安寧打趣道，隨即兩人大笑。

待笑聲落定，嚴牧才徐徐說道：“自然不是叼嘴里，那得多臟啊！”

“那咋使？綁在褲腰帶上么？”赤烏又問。

“差不多吧！”嚴牧說道。

而后，三人不停打量著安寧那桿丈一鑌鐵槍。

后者后知后覺，在后院中耍起長槍。

不到半盞茶世間，安寧面露難色地持槍沖到安遠面前。

“老頭，這哪里是槍？分明是鐵矛！根本舞不動，太硬了！”

“那是你修為不夠！”安遠冷聲說道。

安寧一翻白眼，赤烏摸到他身后，抓過槍頭說道：“讓俺試試！”

他說著便不倫不類地舞起槍來，而后雙手綽槍，朝地面一砸。

只聽得一聲猙鳴，那桿鑌鐵槍微且急促地顫抖著，震得赤烏雙手發麻！

“破槍！”赤烏一把將鑌鐵槍一扔，“打人疼不疼俺不清楚，反正震得俺手疼。”

安寧見了臉色更差，對安遠罵道：“死老頭，都是你叫老子鑄的槍，有毛用？硬邦邦的，跟鐵矛一樣！老子要換一柄劍，或者刀。”

安遠冷艷斜視了他一眼，而后緩緩起身，徐徐走下五角亭。

“說了是你境界不夠，怪不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