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就把他扔在這里嗎？”老吳低聲問。

衛青梧見他們主仆二人皆愁眉苦臉，寬慰道：“雖然我救不了他，倒也不至于將他丟下。”

洛群玉見他低頭從腰間墜下一塊玉佩，遞向老吳：“這是我隨身佩戴的玉佩，藥堂里的人都認得，您持此玉佩回去，讓伙計帶你去后院找我爹，他平日很忙，若生人貿然去尋，未必能見的上，我爹醫術高超，若是及時加以施救，應該還有的救，但我也不能保證，只能盡力。”

說完重重嘆口氣：“往常爹讓逼我用功，我總不肯，也從沒拿自己當正經大夫看待，隨身連一套銀針都沒帶，若是帶著，也可為他施針護住心脈，還多幾分生的希望。”

洛群玉見他面露懊悔，知他是真心想救人，便安慰道：“你又無法預料會遇到什么人，青天白日走著，我們誰能想到會遇到如此病重之人，這并不是你的過失，你不必如此內疚。”

衛青梧抬起頭，急道：“事雖不由我，但我也無法坐視不管。”又轉身對老吳說道：“還望您快馬加鞭，辛苦一些，帶上此人回城去，病情緊急，耽擱不得。”

老吳問詢的眼神看過來，洛群玉問：“為何是老吳？你是大夫，又是去找你爹，你回去應該更合適。”

衛青梧苦笑道：“我若走了，你們倆誰認識去瑤村的路？”

老吳面露為難。

洛群玉咬了咬唇，道：“無妨，我帶著山水志，可以按圖找路，應該不成問題。”

衛青梧從胸前掏出一張紙，打開后說道：“這是我臨走拓了一部分的山水志，主要集中在瑤山這部分，我幾年前去過瑤村一次，時隔有點久，山村的土路看起來又差不多，我看著圖，都有點吃不準，你們兩個一次都沒來，確定能找得到路嗎？一旦走錯，天就快黑了，再耽擱，就得夜宿荒嶺。”

洛群玉心中猶疑不決，她知道衛青梧說得都對，只是，剩她跟衛青梧單獨出行，卻讓她難以接受。

“還有一個辦法，咱們一起回宣城，安頓好這人，明日再來，只是你看這天。”

衛青梧用手指指指天空，過了正午之后天氣越來越陰沉：“看樣子今夜或者明天就要有雨，咱們再來，未必能成行，你若是不著急，可以多等幾天。考慮一下吧，不管怎么決定，要快，他耽誤不得了。”衛青梧說完從布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片黃色的藥材，塞進了年輕男子的嘴里。

“這是我們懸濟堂用藥煨過的參片，給他含上，這口氣，能吊得時間長一點。”

看了她一眼，又問：“想好了嗎？”

衛青梧的參片起了點作用，昏迷男子的臉色依舊青白，氣息卻穩了幾分。

老吳待要開口，洛群玉略一抬手制止，隨后吩咐道：“你快些回去吧，有這說話的功夫，也許就耽誤了最佳的救人時間，人命關天，耽誤不得。”

老吳面露訝異，衛青梧已經蹲下去將那名男子抱了起來，對著老吳喊道：“搭一把手。”

洛群玉扭頭看他，眼神示意，老吳不及多想，幫著衛青梧把人搬到了馬上，隨即上馬，對洛群玉一拱手，駕馬飛奔而去。

洛群玉一直站著，直到馬蹄飛起的塵土再也看不見，她才低低嘆了口氣。

衛青梧站在她身后，提醒道：“我剛才可不是說笑，天真的要下雨了，咱們得抓緊時間趕路。”

洛群玉點頭，二人翻身上馬，衛青梧在前帶路，快速離去。

一口氣趕了小半個時辰，洛群玉覺得腰都要快要斷了，好在衛青梧此時降下馬速，不再急急策馬，由著馬走著。

老吳在的時候，其實他們路上也不怎么說話，除了衛青梧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喝水休息，就是她問衛青梧到了哪里，現在只剩他們兩人，同樣不說話，剛才著急快馬加鞭趕路還好，此時慢下來，洛群玉卻感覺到莫名的尷尬。

“要不要休息一下？”衛青梧見她一臉倦色。

洛群玉搖搖頭，仰頭喝了大口水。

衛青梧見，也才意識到口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袋水。

“原來，路途奔波如此辛苦。”洛群玉忽地感慨，“可笑我以前還不當回事。”

衛青梧側頭望她，眉間一笑：“現在知道也不晚。”

洛群玉勉強一笑，隨后仍舊低落，衛青梧瞅見，不知她想起什么往事情緒有些低落，便想了想，說道：“我自小就對行醫不感興趣，偏生爹總逼我，說我們衛家就我一個男子，我不繼承衣缽誰繼承？我們懸濟堂已經傳了三代，到我是第四代，總不能就這么沒落了，讓我爹無顏去見祖宗。所以我就應付著學，不上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爹總說，藝到用時方恨短，總有一天我會后悔不用功。還真讓他說對了，你看今天我就著實后悔。”

洛群玉瞧他一臉落寞，心有不忍，勸道：“那名男子未必救不回來，若不是碰見你，也許他今日就不會有機會得救，你不必總這般自責。”

衛青梧展顏：“行，我承你的好意，不再自責，頂多回去多用點功，將以前欠的補回來。”

洛群玉也笑：“這樣最好。”

“不過，”衛青梧又苦著臉：“我是真不喜歡學醫。”

“我見你坐診的時候看醫術看得挺認真。”

衛青梧笑著搖頭：“我雖不喜歡行醫，但卻對藥材很感興趣，我的志向沒我爹那么遠大，成為一代名醫，救死扶傷，我就想，如果能坐上宣城藥材販子的頭把交椅，我就無憾了。”

洛群玉噗嗤笑了：“總歸你還要跟醫藥打交道就是了。”

衛青梧點頭：“醫藥不分家，我這也算是變相地繼承先祖的遺志了。”

見洛群玉眉眼舒爽不少，衛青梧探了探身，問她：“你呢，為何要獨自經營胭脂鋪呢？你一個未婚女子，經起商來，肯定要辛苦很多。”

洛群玉未料到他會問自己，不欲多談，只淺笑一下，隨后問他：“還要多久能到？”

衛青梧瞅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想跟自己聊這個話題，也不逼她，看了看周圍，又抬眼遠眺，估摸一番：“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天黑之前咱們能進村。”

洛群玉松了口氣。

烏云聚攏，很快下起了雨，天就比往常黑得早了一些，倆人都沒帶雨蓑，好在雨不大，只要不是快馬加鞭，斗笠就能遮掉一半的雨。

冒雨趕了幾里路后，倆人身上衣服大半都濕了，衛青梧面露擔憂，問她：“這會雨大，要不要找個地方避下雨？太陽下山了，天氣有點冷，別再得風寒。”

洛群玉憂心忡忡地搖頭拒接：“萬一越下越大呢，咱們到時候就更難走了，不如趁著現在還能熬，抓緊趕到瑤村。”

“那你還行嗎？”衛青梧打量她后問。

“可以。”洛群玉用力回答。